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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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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维也是萧纵弟子,和容恬算是同门师兄弟,长得直鼻拳腮,相貌堂堂,可惜说话的声音异常尖细,很像女人。见容恬出来,走过来道,「先生命我来打听一下这次的部署,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凑前一点,压低声音道,「要把我们安排和夫人一路才行。」

这个要求早在意料之中。

萧纵手下都是高手,这路奇兵,容恬是打算用来埋伏在敌人逃逸方向的,心里早有成算,当即清楚布置下来。

凤鸣在另一边,却被秋月秋星两个眼睛已经红肿的侍女围住了,不由暗暗叫苦。

刚刚在内室,也不知道怎么糊里糊涂就点头了,其实和采锵最亲密的是秋月这几个侍女才对,要是告诉她们采锵真的要被摇曳夫人带走,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正犹豫地不知道怎么应付,秋月却朝脸上抹了一把眼泪,露出毅然的神色,低声道,「鸣王不要为难,我们也知道采锵是要被带走的了。我们虽然很疼他,但他毕竟是萧圣师和摇曳夫人的亲孙子,没有血缘的,怎会比得上真正的骨ròu相连?他有这么厉害的爷爷奶奶,长大也成一代大师,以后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凤鸣微愕。

抱着采锵的秋星哽咽着,「烈儿刚才已经和我们一一说过了。大王的决定不会错的。采锵留在这里,还不如跟着萧圣师,他一定把采锵当宝贝看。」

采锵被她抱在怀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似乎隐约察觉了离别的气氛,不像平日那样咯咯笑,小手紧紧拽着秋星的领子,偏过头用黑豆一样的亮眼睛打量凤鸣。

凤鸣虽然知道这个算是自己的儿子,但他这个倒霉的鸣王风波不断,根本没什么时间和采锵在一起相处,「父子」感qíng实在不怎么深厚。

此刻看着采锵乖巧地看着自己,想起摇曳夫人将他带走,说不定十年八年都见不到了,心里蓦然一阵难过,伸出手来,柔声道,「让我抱一抱。」

「别抱。」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叹气。容恬不知何时已经打发了韩维回去复命,站在凤鸣身后,沉声道,「抱了,就更难过了。」

凤鸣缩了手,怅然若失。

容恬从后面搂着他的肩膀,「凤鸣,我不想你难过。」

凤鸣垂下眼睛,没有做声。

秋月刚刚抹了眼泪,不一会又再次哭湿了脸,抽泣着央求,「这次摇曳夫人定要带采锵和大王一起去的,求大王让我们也跟着一道,至少在路上照顾采锵。」

秋星低声道,「我们都会骑马,不会影响行军的。」

其实这种夜间奔袭,都是jīng锐高手出动,一向不带侍女。何况马上奔波,摇曳夫人这个高手抱着采锵才是最安全的。照顾采锵云云,实在没有必要。

烈儿看她们哭得可怜,知道她们只是想和采锵多相处一刻便是一刻,不禁也开口求qíng,「她们骑术都练得很不错了,求大王答应她们吧。」

容恬见凤鸣也露出央求之色,不再沉吟,点头道,「那就去吧。可是,凤鸣你就……」

「我不会留下。」凤鸣少见的斩钉截铁,「你到哪里,我到哪里。」

容恬沉默片刻,摸摸他的脸,不再做声。

当即准备妥当,兵分三路。

一路是容恬手下jīng锐,由烈儿带领,作为诱饵出动。

一路则是永逸手下将士、媚姬护卫家将组成,由容恬和凤鸣带领,隐藏在烈儿他们后面,在敌军出现时保护第一路。

最后一路则是高手云集,摇曳夫人,萧纵和萧纵一众高手,绕道而上,转到伏军后方,趁着前面两路打乱敌人阵势时,觅机刺杀若言和敌方大将。这一路人手个个武功高qiáng,善于潜伏疾行,要无声无息赶在开战前潜入敌人后方,非他们莫属。

全营jīng锐尽出,这次若言cha翅难飞。

「传令!」

容恬一身戎装,领着凤鸣等出了小院。

外面早有大批兵士,个个怀抱武器,盘腿坐在糙地上等待命令。见容恬他们出来,立即jīng神抖擞,毫不迟疑的站起来,一手持剑,一手牵住身边骏马的缰绳。

动作整齐一致,难得竟毫无杂乱,连一声咳嗽也不曾听见,不愧是容恬调教出来的jīng兵。

容恬向士兵们环视一圈,夜幕下,他的视线如有实质,像闪电撕破天空那般凌厉qiáng悍,沉声道,「集队,整装,出发。」

每字重若千斤,萦绕在每个人的耳里。

就连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凤鸣,也不禁心脏猛然一跳。仿佛这六个字充满了奇异的力量,将他浑身的鲜血都燃烧起来了。

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关键战役来临前的刺激和压抑。

假如成功击败若言,这将是永远被记载在西雷历史上的一夜。

第五章

星夜之中,一队西雷jīng锐从营地中急驰而出。

容恬身披盔甲,在夜色中策动马匹。凤鸣骑着白云,也换上一身盔甲,跟在他的身边。

兵凶战危,容恬本来不想他跟来,无奈凤鸣刚刚脱离了qíng人血的羁绊,又有在东凡立下的永不分离的誓言在前,怎么也不肯妥协。他一旦倔qiáng起来,连容恬也不得不让步,只能再三叮嘱他留在自己身边,任何qíng况下不得乱来。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嗯,天亮之前,会特别黑呢。」

越往前走,天上云层越厚,遮去月亮光芒,让大地陷入一片漆黑。抬眼看去,远处重重叠叠的山峦都成了一个个狰狞的黑影。

不过片刻,已到了一个山坡下,他们都是看过地形图的,知道过去不远就是一条狭路,两边悬崖陡峭,是从永殷直奔西雷的必经之处。

前方火光点点,在黑夜中蜿蜒,无声无息地前进。那是由烈儿带领的第一路人马,因为是当诱饵,所以点燃火把,装模作样地疾行而入。

容恬和凤鸣是随时准备接应烈儿的第二路军,与烈儿的第一路军不同,全军一个火把也不点,都隐藏在夜色之中,紧紧吊着烈儿他们的尾巴。

两人盯着远方,眼看烈儿等人驰马进入狭路,都暗自紧了紧手中的缰绳。

那是全程中最容易设伏的地方,如果容恬没有猜错,此刻悬崖两旁一定藏满了若言的伏兵。

敌人很有耐心。

烈儿的人马已经有大部分进入狭路,四周却依然死一般的寂静。

马蹄声在幽静的夜晚,似乎分外响亮。

容恬领着凤鸣等藏身在林后,注视着前方动静,宛如一头盘旋在海上,随时准备猛然一头扎入水中捕捉猎物的猛禽。

凤鸣上战场的经验远不及他。尚未开战,已被这漫山遍野静肃的杀机压得心脏狂跳,手脚冰冷,一股麻痹似的感觉从脚底缓缓升到膝上,说不出是刺激还是兴奋。

大概是把手里的缰绳握得太紧,胯下的骏马轻轻晃了晃低垂的马头,前蹄在糙地上轻轻踏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嘶叫。

容恬察觉,回过头来,在黑夜中,瞳仁更显闪亮,沉声道,「别怕。」

凤鸣朝他笑了笑,「我才不怕。」

又重新注视狭道方向的动静。

仔细观察一下,就不得不感叹若言很会选择伏击的地方。

这样的险路,在白天阳光也是被悬崖遮住,yīn森森的,现在是夜晚,更是一点光也不透。从后方看去,烈儿的人马点起的火把,看上去只象无尽黑暗中无能为力的一点点亮,前路幽深,黑dòngdòng的,让人心悸。

不需下令,所有人都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声响,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惊动深处的邪神出来大肆作恶。连马儿们也乖巧地一声未嘶,只是在胯下偶尔不安地嗤嗤喘气。

容恬静静注视的,眼睛仿佛被什么点燃似的,发出漆黑的极亮的光彩。

烈儿所领的人马,终于全数进入狭道。

「嘎!」

极度的安静中,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能惊得人陡然一震。

凤鸣抬头看去,呼啦啦的风似乎猛然刮了起来,头顶高处寂静的天空被彻底打破,夜鸟轰然从栖息的树梢飞起,惊叫着四处逃散。

「崖上。」黑暗中,侍卫们中有人低声喝了一句。

同一刻,两边的高崖上轰得亮起无数火把。

光芒无声无息,突如其来,像两个太阳同时从悬崖的两边跃了出来,高高在上地仰照这条安静的狭道。每一个刚刚还处于黑暗状态中的西雷兵,都忍不住不习惯地眯了眯眼睛。

高处的火把密密麻麻,将崖下照得纤毫必现,那些手持火把的伏兵,由于站在过于光亮处,反而看不清他们的长相模样。猎猎的火焰声在寂静的山谷里分外突出,伴随着的是战马的骚动和人们粗重的喘息声。

「杀!」

黑夜中,从崖顶传来的命令穿透重重魔爪般向天空伸展的枝叶,低沉遥远,却异常有力。

那是一把很熟悉的声音。

「杀啊!」

仿佛一直紧绷的弦被gān净利落地一刀砍断,安静的崖上瞬间沸腾,火光摇晃,马蹄轰响,象一直无声积蓄的bào雨终于响起第一声雷鸣。

火云从两端悬崖直卷而下,刀光剑影,顿时掩杀下来,冲入烈儿由于地形狭窄而不得不变得细长的队形中。

凤鸣看得真切,热血直往上涌,一举抽了剑,就要扯缰向前冲过去。容恬在旁边一把扯住他执缰的手,「你想gān什么?」

「冲过去包围伏兵啊,烈儿他们已经被围起来了。」

「别急,时机未到。」容恬从容不迫地凝视着前方狭道内晃动的火光,一笑,「今晚他们休想有一个人生离此地。」一刹那,瞳仁如电光石火,烁得人不敢正视。

连凤鸣也被他这份睨视天下的气势震慑,心下大定,剑尖下指,默默等待他的示意。

前方厮杀正烈。风声,树枝簌簌发抖的声音,都被喊杀声淹没了。

与之相比,与眼前战场相隔不过三十丈的暗处,却静得连一根针落都仿佛可以听闻。

狭道两旁都是山崖,又有树木阻隔,即使和战场相隔不远,容恬等也不能完全看清楚战况。杀声、怒吼声、惨叫声却不绝于耳。

林木中火光剧烈摇曳晃动,似有无数巨大的黑影在深处生死相搏。

凤鸣想着烈儿这路诱饵以少对多,以不利队形对早有预谋的伏兵,不知在那边杀得怎样惨烈,刀枪不长眼,再不过去救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可怎么办?一边不断焦急地窥视容恬脸色。

容恬好像根本不晓得凤鸣的焦急,对前方的激斗声似乎充耳未闻,气定神闲。

凤鸣忐忑不安,终于忍不住凑近了点,刚要开口。一个尖锐急促的啸声忽然传来,抬头一看,却是在狭路尽头的地方,一道莹绿烟火由下而上,向剑一样划破漆黑的夜幕,在上面留下久久不散的绚烂。

「先生的一路人马已经截断他们退路。」容恬剑眉骤然往上一挑,下令道,「抽剑。」

锵锵锵……抽剑声不绝于耳,众将兵早就等着这道命令,拔剑在手,个个跃跃yù试。

凤鸣感觉腰上传来热度,知道那是容恬的手。他转头,对容恬露出一个笑容,熟练地把剑从腰间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