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西门庆乘醉烧阴户 李瓶儿带病宴重阳

2019年8月22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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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蛩声泣露惊秋枕.泪湿鸳鸯锦.独卧玉肌凉.残更与恨长.

阴风翻翠幌.雨涩灯花暗.毕竟不成眠.鸦啼金井寒.

话说一日.韩道国铺中回家.睡到半夜.他老婆王六儿与他商议道:「你我被他照顾.挣了恁些钱.也该摆席酒儿请他来坐坐.况他又丢了孩儿.只当与他释闷.他能吃多少.彼此好看.就是后生小郎看著.到明日南边去.也知财主和你我亲厚.比别人不同.」

韩道国道:「我心裡也是这等说.明日初五日是月忌.不好.到初六日.安排酒席.叫两个唱的.具个柬帖.等我亲自到宅内.请老爹散闷坐坐.我晚夕便往铺子裡睡去.」

王六儿道:「平白又叫甚麽唱的.只怕他酒后要来这屋裡坐坐.不方便.隔壁乐三嫂家.常走的一个女儿申二姐.年纪小小的.且会唱.他又是瞽目的.请将他来唱唱罢.要打发他过去还容易.」

韩道国道:「你说的是.」

一宿晚景题过.

到次日.韩道国走到铺子裡.央及温秀才写了个请柬儿.亲见西门庆.声喏毕.说道:「明日.小人家裡治了一杯水酒.无事请老爹贵步下临.散闷坐一日.」

因把请柬递上去.西门庆看了.说道:「你如何又费此心.我明日倒没事.衙门中回家就去.」

韩道国作辞出门.到次早.拿银子叫后生胡秀买嗄饭菜蔬.一面叫厨子整理.又拿轿子接了申二姐来.王六儿同丫鬟伺候下好茶好水.单等西门庆来到.等到午后.只见琴童儿先送了一坛葡萄酒来.然后西门庆坐著凉轿.玳安.王经跟随.到门首下轿.头戴忠靖冠.身穿青水纬罗直身.粉头皂靴.韩道国迎接入内.见毕礼数.说道:「又多谢老爹赐将酒来.」

正面独独安放一张交椅.西门庆坐下.

不一时.王六儿打扮出来.与西门庆磕了四个头.回后边看茶去了.须臾.王经拿出茶来.韩道国先取一盏.举的高高的奉与西门庆.然后自取一盏.旁边相陪.吃毕.王经接了茶盏下去.韩道国便开言说道:「小人承老爹莫大之恩.一向在外.家中小媳妇承老爹看顾.王经又蒙抬举.叫在宅中答应.感恩不浅.前日哥儿没了.虽然小人在那裡.媳妇儿因感了些风寒.不曾往宅裡吊问的.恐怕老爹恼.今日.一者请老爹解解闷.二者就恕俺两口儿罪.」

西门庆道:「无事又教你两口儿费心.」

说著.只见王六儿也在旁边坐下.因向韩道国道:「你和老爹说了不.」

道国道:「我还不曾说哩.」

西门庆问道:「是甚麽.」

王六儿道:「他今日要内边请两位姐儿来伏侍老爹.我恐怕不方便.故不去请.隔壁乐家常走的一个女儿.叫做申二姐.诸般大小时样曲儿.连数落都会唱.我前日在宅裡.见那一位郁大姐唱的也中中的.还不如这申二姐唱的好.教我今日请了他来.唱与爹听.未知你老人家心下何如.若好.到明日叫了宅裡去.唱与他娘每听.」

西门庆道:「既是有女儿.亦发好了.你请出来我看看.」

不一时.韩道国叫玳安上来:「替老爹宽去衣服.」

一面安放桌席.胡秀拿果菜案酒上来.王六儿把酒打开.烫热了.在旁执壶.道国把盏.与西门庆安席坐下.然后才叫出申二姐来.西门庆睁眼观看.见他高髻云鬟.插著几枝稀稀花翠.淡淡钗梳.绿袄红裙.显一对金莲趫趫.桃腮粉脸.抽两道细细春山.望上与西门庆磕了四个头.西门庆便道:「请起.你今青春多少.」

申二姐道:「小的二十一岁了.」

又问:「你记得多少唱.」

申二姐道:「大小也记百十套曲子.」

西门庆令韩道国旁边安下个坐儿与他坐.申二姐向前行毕礼.方才坐下.先拿筝来唱了一套〖秋香亭〗然后吃了汤饭.添换上来.又唱了一套〖半万贼兵〗落后酒阑上来.西门庆吩咐:「把筝拿过去.取琵琶与他.等他唱小词儿我听罢.」

那申二姐一迳要施逞他能弹会唱.一面轻摇罗袖.款跨鲛绡.顿开喉音.把弦儿放得低低的.弹了个〖四不应?山坡羊〗唱完了.韩道国教浑家满斟一盏.递与西门庆.王六儿因说:「申二姐.你还有好〖锁南枝〗唱两个与老爹听.」

那申二姐就改了调儿.唱〖锁南枝〗道:初相会.可意人.年少青春.不上二旬.黑鬖鬖两朵乌云.红馥馥一点朱唇.脸赛夭桃如嫩笋.若生在画阁兰堂.端的也有个夫人分.可惜在章台.出落做下品.但能够改嫁从良.胜强似弃旧迎新.

初相会.可意娇.月貌花容.风尘中最少.瘦腰肢一捻堪描.俏心肠百事难学.恨只恨和他相逢不早.常则怨席上樽前.浅斟低唱相偎抱.一觑一个真.一看一个饱.虽然是半霎欢娱.权且将闷解愁消.

西门庆听了这两个〖锁南枝〗正打著他初请了郑月儿那一节事来.心中甚喜.王六儿满满的又斟上一盏.笑嘻嘻说道:「爹.你慢慢儿的饮.申二姐这个才是零头儿.他还记的好些小令儿哩.到明日闲了.拿轿子接了.唱与他娘每听.管情比郁大姐唱的高.」

西门庆因说:「申二姐.我重阳那日.使人来接你.去不去.」

申二姐道:「老爹说那裡话.但呼唤.怎敢违阻.」

西门庆听见他说话伶俐.心中大喜.

不一时.交杯换盏之间.王六儿恐席间说话不方便.叫他唱了几套.悄悄向韩道国说:「教小厮招弟儿.送过乐三嫂家歇去罢.」

临去拜辞.西门庆向袖中掏出一包儿三钱银子.赏他买弦.申二姐连忙嗑头谢了.西门庆约下:「我初八日使人请你去.」

王六儿道:「爹只使王经来对我说.等我这裡教小厮请他去.」

说毕.申二姐往隔壁去了.韩道国与老婆说知.也就往铺子裡睡去了.只落下老婆在席上.陪西门庆掷骰饮酒.吃了一回.两个看看吃的涎将上来.西门庆推起身更衣.就走入妇人房裡.两个顶门顽耍.王经便把灯烛拿出来.在前半间和玳安.琴童儿做一处饮酒.

那后生胡秀.在厨下偷吃了几碗酒.打发厨子去了.走在王六儿隔壁供养佛祖先堂内.地下铺著一领席.就睡著了.睡了一觉起来.忽听见妇人房裡声唤.又见板壁缝裡透过灯亮来.只道西门庆去了.韩道国在房中宿歇.暗暗用头上簪子刺破板缝中糊的纸.往那边张看.见那边房中亮腾腾点著灯烛.不想西门庆和老婆在屋裡正干得好.伶伶俐俐看见.把老婆两隻腿.却是用脚带吊在床头上.西门庆上身止著一件绫袄儿.下身赤露.就在床沿上一来一往.一动一静.扇打的连声响亮.老婆口裡百般言语都叫将出来.良久.只听老婆说:「我的亲达.你要烧淫妇.随你心裡拣著那块只顾烧.淫妇不敢拦你.左右淫妇的身子属了你.怕那些儿了.」

西门庆道:「只怕你家裡的嗔是的.」

老婆道:「那忘八七个头八个胆.他敢嗔.他靠著那裡过日子哩.」

西门庆道:「你既一心在我身上.等这遭打发他和来保起身.亦发留他长远在南边.做个买手置货罢.」

老婆道:「等走过两遭儿.却教他去.省的闲著在家做甚麽.他说倒在外边走惯了.一心只要外边去.你若下顾他.可知好哩.等他回来.我房裡替他寻下一个.我也不要他.一心扑在你身上.随你把我安插在那裡就是了.我若说一句假.把淫妇不值钱身子就烂化了.」

西门庆道:「我儿.你快休赌誓.」

两个一动一静.都被胡秀听了个不亦乐乎.

韩道国先在家中不见胡秀.只说往铺子裡睡去了.走到缎子铺裡.问王显.荣海.说他没来.韩道国一面又走回家.叫开门.前后寻胡秀.那裡得来.只见王经陪玳安.琴童三个在前边吃酒.胡秀听见他的语音来家.连忙倒在席上.又推睡了.不一时.韩道国点灯寻到佛堂地下.看见他鼻口内打鼾睡.用脚踢醒.骂道:「贼野狗死囚.还不起来.我只说先往铺子裡睡去.你原来在这裡挺得好觉儿.还不起来跟我去.」

那胡秀起来.推揉了揉眼.楞楞睁睁跟道国往铺子裡去了.

西门庆弄老婆.直弄够有一个时辰.方才了事.烧了王六儿心口裡并毴盖子上.尾亭骨儿上共三处香.老婆起来穿了衣服.教丫头打发舀水淨了手.重筛暖酒.再上佳餚.情话攀盘.又吃了几钟.方才起身上马.玳安.王经.琴童三个跟著.到家中已有二更天气.走到李瓶儿房中.李瓶儿睡在床上.见他吃的酣酣儿的进来.说道:「你今日在谁家吃酒来.」

西门庆道:「韩道国家请我.见我丢了孩子.与我释闷.他叫了个女先生申二姐来.年纪小小.好不会唱.又不说郁大姐.等到明日重阳.使小厮拿轿子接他来家.唱两日你每听.就与你解解闷.你紧心裡不好.休要只顾思想他了.」

说著.就要叫迎春来脱衣裳.和李瓶儿睡.李瓶儿道:「你没的说.我下边不住的长流.丫头替我煎药哩.你往别人屋裡睡去罢.你看著我成日好模样儿罢了.只有一口游气儿在这裡.又来缠我起来.」

西门庆道:「我的心肝.我心裡舍不的你.只要和你睡.如之奈何.」

李瓶儿瞟了他一眼.笑了笑儿:「谁信你那虚嘴掠舌的.我倒明日死了.你也舍不的我罢.」

又道:「亦发等我好好儿.你再进来和我睡也不迟.」

西门庆坐了一回.说道:「罢.罢.你不留我.等我往潘六儿那边睡去罢.」

李瓶儿道:「原来你去.省的屈著你那心肠儿.他那裡正等的你火裡火发.你不去.却忙惚儿来我这屋裡缠.」

西门庆道:「你恁说.我又不去了.」

李瓶儿微笑道:「我哄你哩.你去罢.」

于是打发西门庆过去了.李瓶儿起来.坐在床上.迎春伺候他吃药.拿起那药来.止不住扑簌簌香腮边滚下泪来.长吁了一口气.方才吃了那盏药.正是:

心中无限伤心事.付与黄鹂叫几声.

不说李瓶儿吃药睡了.单表西门庆到于潘金莲房裡.金莲才叫春梅罩了灯上床睡下.忽见西门庆推开门进来便道:「我儿.又早睡了.」

金莲道:「稀幸.那阵风儿刮你到我这屋裡来.」

因问:「你今日往谁家吃酒去来.」

西门庆道:「韩伙计打南边来.见我没了孩子.一者与我释闷.二者照顾他外边走了这遭.请我坐坐.」

金莲道:「他便在外边.你在家又照顾他老婆了.」

西门庆道:「伙计家.那裡有这道理.」

妇人道:「伙计家.有这个道理.齐腰拴著根线儿.只怕肏过界儿去了.你还捣鬼哄俺每哩.俺每知道的不耐烦了.你生日.贼淫妇他没在这裡.你悄悄把李瓶儿寿字簪子.黄猫黑尾偷与他.却叫他戴了来施展.大娘.孟三儿.这一家子那个没看见.吃我问了一句.他把脸儿都红了.他没告诉你.今日又摸到那裡去.贼没廉耻的货.一个大摔瓜长淫妇.乔眉乔样.描的那水髩长长的.搽的那嘴唇鲜红的~倒象人家那血毴.甚麽好老婆.一个大紫腔色黑淫妇.我不知你喜欢他那些儿.嗔道把忘八舅子也招惹将来.一早一晚教他好往回传话儿.」

西门庆坚执不认.笑道:「怪小奴才儿.单管只胡说.那裡有此勾当.今日他男子汉陪我坐.他又没出来.」

妇人道:「你拿这个话儿来哄我.谁不知他汉子是个明忘八.又放羊.又拾柴.一径把老婆丢与你.图你家买卖做.要赚你的钱使.你这傻行货子.只好四十裡听铳响罢了.」

西门庆脱了衣裳.坐在床沿上.妇人探出手来.把裤子扯开.摸见那话软叮噹的.托子还带在上面.说道:「可又来.你腊鸭子煮到锅裡~身子儿烂了.嘴头儿还硬.见放著不语先生在这裡.强盗和那淫妇怎麽弄耸.耸到这咱晚才来家.弄的恁个样儿.嘴头儿还强哩.你赌个誓.我叫春梅舀一瓯子凉水.你只吃了.我就算你好胆子.论起来.盐也是这般咸.醋也是这般酸.秃子包网中~饶这一抿子儿也罢了.若是信著你意儿.把天下老婆都耍遍了罢.贼没羞的货.一个大眼裡火行货子.你早是个汉子.若是个老婆.就养遍街.肏遍巷.」

几句说的西门庆睁睁的.只是笑.

上的床来.叫春梅筛热了烧酒.把金穿心盒儿内药拈了一粒.放在口裡咽下去.仰卧在枕上.令妇人:「我儿.你下去替你达品.品起来是你造化.」

那妇人一径做乔张致.便道:「好乾淨儿.你在那淫妇窟窿子裡鑽了来.教我替你咂.可不臢杀了我.」

西门庆道:「怪小淫妇儿.单管胡说白道的.那裡有此勾当.」

妇人道:「那裡有此勾当.你指著肉身子赌个誓麽.」

乱了一回.教西门庆下去使水.西门庆不肯下去.妇人旋向袖子裡掏出个汗巾来.将那话抹展了一回.方才用朱唇裹没.呜咂半晌.咂弄的那话奢棱跳脑.暴怒起来.乃骑在妇人身上.纵麈柄自后插入牝中.两手兜其股.蹲踞而摆之.肆行扇打.连声响亮.灯光之下.窥玩其出入之势.妇人倒伏在枕畔.举股迎凑者久之.西门庆兴犹不惬.将妇人仰卧朝上.那话上使了粉红药儿.顶入去.执其双足.又举腰没棱露脑掀腾者将二三百度.妇人禁受不的.瞑目颤声.没口子叫:「达达.你这遭儿只当将就我.不使上他也罢了.」

西门庆口中呼叫道:「小淫妇儿.你怕我不怕.再敢无礼不敢.」

妇人道:「我的达达.罢麽.你将就我些儿.我再不敢了.达达慢慢提.看提散了我的头髮.」

两个颠鸳倒凤.足狂了半夜.方才体倦而寝.

话休饶舌.又早到重阳令节.西门庆对吴月娘说:「韩伙计前日请我.一个唱的申二姐.生的人材又好.又会唱.我使小厮接他来.留他两日.教他唱与你每听.」

又吩咐厨下收拾肴馔果酒.在花园大卷棚聚景堂内.安放大八仙桌.合家宅眷.庆赏重阳.

不一时.王经轿子接的申二姐到了.入到后边.与月娘众人磕了头.月娘见他年小.生的好模样儿.问他套数.也会不多.诸般小曲儿倒记的有好些.一面打发他吃了茶食.先教在后边唱了两套.然后花园摆下酒席.那日.西门庆不曾往衙门中去.在家看著栽了菊花.请了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并大姐.都在席上坐的.春梅.玉箫.迎春.兰香在旁斟酒伏侍.申二姐先拿琵琶在旁弹唱.那李瓶儿在房中.因身上不方便.请了半日才来.恰似风儿刮倒的一般.强打著精神陪西门庆坐.众人让他酒儿也不大吃.西门庆和月娘见他面带忧容.眉头不展.说道:「李大姐.你把心放开.教申二姐弹唱曲儿你听.」

玉楼道:「你说与他.教他唱甚麽曲儿.他好唱.」

李瓶儿只顾不说.正饮酒中间.忽见王经走来说道:「应二爹.常二叔来了.」

西门庆道:「请你应二爹.常二叔在小卷棚内坐.我就来.」

王经道:「常二叔教人拿了两个盒子在外头.」

西门庆向月娘道:「此是他成了房子.买礼来谢我的意思.」

月娘道:「少不的安排些甚麽管待他.怎好空了他去.你陪他坐去.我这裡吩咐看菜儿.」

西门庆临出来.又叫申二姐:「你唱个好曲儿.与你六娘听.」

一直往前边去了.金莲道:「也没见这李大姐.随你心裡说个甚麽曲儿.教申二姐唱就是了.辜负他爹的心.为你叫将他来.你又不言语.」

催逼的李瓶儿急了.半日才说出来:「你唱个『紫陌红尘』罢.」

那申二姐道:「这个不打紧.我有.」

于是取过筝来.顿开喉音.细细唱了一套.唱毕.吴月娘道:「李大姐.好甜酒儿.你吃上一钟儿.」

李瓶儿又不敢违阻.拿起钟儿来咽了一口儿.又放下了.坐不多时.下边一阵热热的来.又往屋裡去了.不题.

且说西门庆到于小卷棚翡翠轩.只见应伯爵与常峙节在松牆下正看菊花.原来松牆两边.摆放二十盆.都是七尺高.各样有名的菊花.也有大红袍.状元红.紫袍金带.白粉西.黄粉西.满天星.醉杨妃.玉牡丹.鹅毛菊.鸳鸯花之类.西门庆出来.二人向前作揖.常峙节即唤跟来人.把盒儿掇进来.西门庆一见便问:「又是甚麽.」

伯爵道:「常二哥蒙哥厚情.成了房子.无可酬答.教他娘子製造了这螃蟹鲜并两隻炉烧鸭儿.邀我来和哥坐坐.」

西门庆道:「常二哥.你又费这个心做甚麽.你令正病才好些.你又禁害他.」

伯爵道:「我也是恁说.他说道别的东西儿来.恐怕哥不稀罕.」

西门庆令左右打开盒儿观看:四十个大螃蟹.都是剔剥淨了的.裡边酿著肉.外用椒料姜蒜米儿团粉裹就.香油煠.酱油醋造过.香喷喷.酥脆好食.又是两大只院中炉烧熟鸭.西门庆看了.即令春鸿.王经掇进去.吩咐拿五十文钱赏拿盒人.因向常峙节谢了.

琴童在旁掀帘.请入翡翠轩坐.伯爵只顾夸奖不尽好菊花.问:「哥是那裡寻的.」

西门庆道:「是管砖厂刘太监送的.这二十盆.就连盆都送与我了.」

伯爵道:「花到不打紧.这盆正是官窑双箍邓浆盆.都是用绢罗打.用脚跐过泥.才烧造这个物儿.与苏州邓浆砖一个样儿做法.如今那裡寻去.」

夸了一回.西门庆唤茶来吃了.因问:「常二哥几时搬过去.」

伯爵道:「从兑了银子三日就搬过去了.昨见好日子.买了些杂货儿.门首把铺儿也开了.就是常二嫂兄弟.替他在铺裡看银子儿.」

西门庆道:「俺每几时买些礼儿.休要人多了.再邀谢子纯你三四位.我家裡整理菜儿抬了去~休费烦常二哥一些东西~叫两个妓者.咱每替他暖暖房.耍一日.」

常峙节道:「小弟有心也要请哥坐坐.算计来不敢请.地方儿窄狭.只怕亵渎了哥.」

西门庆道:「没的扯淡.那裡又费你的事起来.如今使小厮请将谢子纯来.和他说说.」

即令琴童儿:「快请你谢爹去.」

伯爵因问:「哥.你那日叫那两个去.」

西门庆笑道:「叫将郑月儿和洪四儿去罢.」

伯爵道:「哥.你是个人.你请他就不对我说声.我怎的也知道了.比李挂儿风月如何.」

西门庆道:「通色丝子女不可言.」

伯爵道:「他怎的前日你生日时.那等不言语.扭扭的.也是个肉佞贼小淫妇儿.」

西门庆道:「等我到几时再去著.也携带你走走.你月娘会打的好双陆.你和他打两贴双陆.」

伯爵道:「等我去混那小淫妇儿.休要放了他.」

西门庆道:「你这歪狗才.不要恶识他便好.」

正说著.谢希大到了.声诺毕.坐下.西门庆道:「常二哥如此这般.新有了华居.瞒著俺每.已搬过去了.咱每人随意出些分资.休要费烦他丝毫.我这裡整治停当.教小厮抬到他府上.我还叫两个妓者.咱耍一日何如.」

谢希大道:「哥吩咐每人出多少分资.俺每都送到哥这裡来就是了.还有那几位.」

西门庆道:「再没人.只这三四个儿.每人二星银子就够了.」

伯爵道:「十分人多了.他那裡没地方儿.」

正说著.只见琴童来说:「吴大舅来了.」

西门庆道:「请你大舅这裡来坐.」

不一时.吴大舅进入轩内.先与三人作了揖.然后与西门庆叙礼坐下.小厮拿茶上来.同吃了茶.吴大舅起身说道:「请姐夫到后边说句话儿.」

西门庆连忙让大舅到后边月娘房裡.月娘还在卷棚内与众姊妹吃酒听唱.听见说:「大舅来了.爹陪著在后边说话哩.」

一面走到上房.见大舅道了万福.叫小玉递上茶来.大舅向袖中取出十两银子递与月娘.说道:「昨日府裡才领了三锭银子.姐夫且收了这十两.馀者待后次再送来.」

西门庆道:「大舅.你怎的这般计较.且使著.慌怎的.」

大舅道:「我恐怕迟了姐夫的.」

西门庆因问:「仓廒修理的也将完了.」

大舅道:「还得一个月终完.」

西门庆道:「工完之时.一定抚按有些奖励.」

大舅道:「今年考选军政在迩.还望姐夫扶持.大巡上替我说说.」

西门庆道:「大舅之事.都在于我.」

说毕话.月娘道:「请大舅前边同坐罢.」

大舅道:「我去罢.只怕他三位来有甚麽话说.」

西门庆道:「没甚麽话.常二哥新近问我借了几两银子.买下了两间房子.已搬过去了.今日买了些礼儿来谢我.节间留他每坐坐.大舅来的正好.」

于是让至前边坐了.月娘连忙叫厨下打发莱儿上去.琴童与王经先安放八仙桌席端正.西门庆旋教开库房.拿出一坛夏提刑家送的菊花酒来.打开碧靛清.喷鼻香.未曾筛.先搀一瓶凉水.以去其蓼辣之性.然后贮于布甑内.筛出来醇厚好吃.又不说葡萄酒.叫王经用小金钟儿斟一杯儿.先与吴大舅尝了.然后.伯爵等每人都尝讫.极口称羡不已.须臾.大盘大碗摆将上来.众人吃了一顿.然后才拿上酿螃蟹并两盘烧鸭子来.伯爵让大舅吃.连谢希大也不知是甚麽做的.这般有味.酥脆好吃.西门庆道:「此是常二哥家送我的.」

大舅道:「我空痴长了五十二岁.并不知螃蟹这般造作.委的好吃.」〔文*冇*人-冇-书-屋-W-R-S-H-U〕

伯爵又问道:「后边嫂子都尝了尝儿不曾.」

西门庆道:「房下每都有了.」

伯爵道:「也难为我这常嫂子.真好手段儿.」

常峙节笑道:「贱累还恐整理的不堪口.教列位哥笑话.」

吃毕螃蟹.左右上来斟酒.西门庆令春鸿和书童两个.在旁一递一个歌唱南曲.应伯爵忽听大卷棚内弹筝歌唱之声.便问道:「哥.今日李桂姐在这裡.不然.如何这等音乐之声.」

西门庆道:「你再听.看是不是.」

伯爵道:「李桂姐不是.就是吴银儿.」

西门庆道:「你这花子单管只瞎诌.倒是个女先生.」

伯爵道:「不是郁大姐.」

西门庆道:「不是他.这个是申二姐.年小哩.好个人材.又会唱.」

伯爵道:「真个这等好.哥怎的不牵出来俺每瞧瞧.就唱个儿俺每听.」

西门庆道:「今日你众娘每大节间.叫他来赏重阳顽耍.偏你这狗才耳朵尖.听的见.」

伯爵道:「我便是千里眼.顺风耳.随他四十裡有蜜蜂儿叫.我也听见了.」

谢希大道:「你这花子.两耳朵似竹签儿也似.愁听不见.」

两个又顽笑了一回.伯爵道:「哥.你好歹叫他出来.俺每见见儿.俺每不打紧.教他只当唱个与老舅听也罢了.休要就古执了.」

西门庆吃他逼迫不过.一面使王经领申二姐出来唱与大舅听.不一时.申二姐来.望上磕了头起来.旁边安放交床儿与他坐下.伯爵问申二姐:「青春多少.」

申二姐回道:「属牛的.二十一岁了.」

又问:「会多少小唱.」

申二姐道:「琵琶筝上套数小唱.也会百十来套.」

伯爵道:「你会许多唱也够了.」

西门庆道:「申二姐.你拿琵琶唱小词儿罢.省的劳动了你.说你会唱『四梦八空』.你唱与大舅听.」

吩咐王经.书童儿.席间斟上酒.那申二姐款跨鲛绡.微开檀口.慢慢唱著.众人饮酒不题.

且说李瓶儿归到房中.坐淨桶.下边似尿的一般.只顾流将起来.登时流的眼黑了.起来穿裙子.忽然一阵旋晕.向前一头撞倒在地.饶是迎春在旁搊扶著.还把额角上磕伤了皮.和奶子搊到炕上.半日不省人事.慌了迎春.忙使绣春:「快对大娘说去.」

绣春走到席上.报与月娘众人.月娘撇了酒席.与众姐妹慌忙走来看视.见迎春.奶子两个搊扶著他坐在炕上.不省人事.便问:「他好好的进屋裡.端的怎麽来就不好了.」

迎春揭开淨桶与月娘瞧.把月娘唬了一跳.说道:「他刚才只怕吃了酒.助赶的他血旺了.流了这些.」

玉楼.金莲都说:「他几曾大吃酒来.」

一面煎灯心姜汤灌他.半晌苏醒过来.才说出话儿来.月娘问:「李大姐.你怎的来.」

李瓶儿道:「我不怎的.坐下桶子起来穿裙子.只见眼儿前黑黑的一块子.就不觉天旋地转起来.由不的身子就倒了.」

月娘便要使来安儿:「请你爹进来~对他说.教他请任医官来看你.」

李瓶儿又嗔教请去:「休要大惊小怪.打搅了他吃酒.」

月娘吩咐迎春:「打铺教你娘睡罢.」

月娘于是也就吃不成酒了.吩咐收拾了傢伙.都归后边去了.

西门庆陪侍吴大舅众人.至晚归到后边月娘房中.月娘告诉李瓶儿跌倒之事.西门庆慌走到前边来看视.见李瓶儿睡在炕上.面色蜡查黄了.扯著西门庆衣袖哭泣.西门庆问其所以.李瓶儿道:「我到屋裡坐杩子.不知怎的.下边只顾似尿也一般流将起来.不觉眼前一块黑黑的.起来穿裙子.天旋地转.就跌倒了.」

西门庆见他额上磕伤一道油皮.说道.「丫头都在那裡.不看你.怎的跌伤了面貌.」

李瓶儿道:「还亏大丫头都在跟前.和奶子搊扶著我.不然.还不知跌的怎样的.」

西门庆道:「我明早请任医官来看你.」

当夜就在李瓶儿对面床上睡了一夜.

次日早晨.往衙门裡去.旋使琴童请任医官去了.直到晌午才来.西门庆先在大厅上陪吃了茶.使小厮说进去.李瓶儿房裡收拾乾淨.熏下香.然后请任医官进房中.诊毕脉.走出外边厅上.对西门庆说:「老夫人脉息.比前番甚加沉重.七情伤肝.肺火太旺.以致木旺土虚.血热妄行.犹如山崩而不能节制.若所下的血紫者.犹可以调理.若鲜红者.乃新血也.学生撮过药来.若稍止.则可有望.不然.难为矣.」

西门庆道:「望乞老先生留神加减.学生必当重谢.」

任医官道:「是何言语.你我厚间.又是明用情分.学生无不尽心.」

西门庆待毕茶.送出门.随即具一匹杭绢.二两白金.使琴童儿讨将药来.名曰「归脾汤」乘热吃下去.其血越流之不止.西门庆越发慌了.又请大街口胡太医来瞧.胡太医说是气冲血管.热入血室.亦取将药来.吃下去.如石沉大海一般.

月娘见前边乱著请太医.只留申二姐住了一夜.与了他五钱银子.一件云绢比甲儿并花翠.装了个盒于.就打发他坐轿子去了.花子由自从那日开张吃了酒去.听见李瓶儿不好.使了花大嫂.买了两盒礼来看他.见他瘦的黄恹恹儿.不比往时.两个在屋裡大哭了一回.月娘后边摆茶请他吃了.韩道国说:「东门外住的一个看妇人科的赵太医.指下明白.极看得好.前岁.小媳妇月经不通.是他看来.老爹请他来看看六娘.管情就好哩.」

西门庆听了.就使琴童和王经两个叠骑著头口.往门外请赵太医去了.

西门庆请了应伯爵来.和他商议道:「第六个房下.甚是不好的重.如之奈何.」

伯爵失惊道:「这个嫂子贵恙说好些.怎的又不好起来.」

西门庆道:「自从小儿没了.著了忧戚.把病又发了.昨日重阳.我接了申二姐.与他散闷顽耍.他又没好生吃酒.谁知走到屋中就晕起来.一交跌倒.把脸都磕破了.请任医官来看.说脉息比前沉重.吃了药.倒越发血盛了.」

伯爵道:「你请胡太医来看.怎的说.」

西门庆道:「胡大医说.是气冲了血管.吃了他的.也不见动静.今日韩伙计说.门外一个赵太医.名唤赵龙岗.专科看妇女.我使小厮请去了.把我焦愁的了不的.生生为这孩子不好.白日黑夜思虑起这病来了.妇女人家.又不知个回转.劝著他.又不依你.叫我无法可处.」

正说著.平安来报:「乔亲家爹来了.」

西门庆一面让进厅上.同伯爵叙礼坐下.乔大户道:「闻得六亲家母有些不安.特来候问.」

西门庆道:「便是.一向因小儿没了.著了忧戚.身上原有些不调.又发起来了.蒙亲家挂念.」

乔大户道:「也曾请人来看不曾.」

西门庆道:「常吃任后溪的药.昨日又请大街胡先生来看.吃药越发转盛.今日又请门外专看妇人科赵龙岗去了.」

乔大户道:「咱县门前住的何老人.大小方脉俱精.他儿子何歧轩.见今上了个冠带医士.亲家何不请他来看看亲家母.」

西门庆道:「既是好.等赵龙岗来.来过再请他来看看.」

乔大户道:「亲家.依我愚见.不如先请了何老人来.再等赵龙岗来.叫他两个细讲一讲.就论出病原来了.然后下药.无有不效之理.」

西门庆道:「亲家说的是.」

一面使玳安拿拜帖儿和乔通去请.

那消半晌.何老人到来.与西门庆.乔大户等作了揖.让于上面坐下.西门庆举手道:「数年不见你老人家.不觉越发苍髯皓首.」

乔大户又问:「令郎先生肄业盛行.」

何老人道:「他逐日县中迎送.也不得閒.倒是老拙常出来看病.」

伯爵道:「你老人家高夀了.还这等健朗.」

何老人道:「老拙今年痴长八十一岁.」

叙毕话.看茶上来吃了.小厮说进去.须臾.请至房中.就床看李瓶儿脉息.旋搊扶起来.坐在炕上.形容瘦的十分狼狈了.但见他~面如金纸.体似银条.看看减褪丰标.渐渐消磨精彩.隐隐耳虚闻磐响.昏昏眼暗觉萤飞.六脉细沉.一灵缥缈.丧门吊客已临身.扁鹊卢医难下手.

何老人看了脉息.出到厅上.向西门庆.乔大户说道:「这位娘子.乃是精冲了血管起.然后著了气恼.气与血相搏.则血如崩.不知当初起病之由是也不是.」

西门庆道:「是便是.却如何治疗.」

正论间.忽报:「琴童和王经请了赵先生来了.」

何老人便问:「是何人.」

西门庆道:「也是伙计举来一医者.你老人家只推不知.待他看了脉息.你老人家和他讲一讲.好下药.」

不一时.赵大医从外而入.西门庆与他叙礼毕.然后与众人相见.何.乔二老居中.让他在左.伯爵在右.西门庆主位相陪.吃了茶.赵太医便问:「列位尊长贵姓.」

乔大户道:「俺二人一姓何.一姓乔.」

伯爵道:「在下姓应.老先想就是赵龙岗先生了.」

赵太医答道:「龙岗是贱号.在下以医为业.家祖见为太医院院判.家父见充汝府良医.祖传三辈.习学医术.每日攻习王叔和.东垣勿听子〖药性赋〗.〖黄帝素问〗.〖难经〗.〖活人书〗.〖丹溪纂要〗.〖丹溪心法〗.〖洁古老脉诀〗.〖加减十三方〗.〖千金奇效良方〗.〖寿域神方〗.〖海上方〗无书不读.药用胸中活法.脉明指下玄机.六气四时.辨阴阳之标格.七表八裡.定关格之沉浮.风虚寒热之症候.一览无馀.弦洪芤石之脉理.莫不通晓.小人拙口钝吻.不能细陈.」

何老人听了.道:「敢问看病当以何者为先.」

赵太医道:「古人云.望闻问切.神圣功巧.学生先问病.后看脉.还要观其气色.就如子平兼五星一般.才看得准.庶乎不差.」

何老人道:「既是如此.请先生进去看看.」

西门庆即令琴童:「后边说去.又请了赵先生来了.」

不一时.西门庆陪他进入李瓶儿房中.那李瓶儿方才睡下安逸一回.又搊扶起来.靠著枕褥坐著.这赵太医先诊其左手.次诊右手.便教:「老夫人抬起头来.看看气色.」

那李瓶儿真个把头儿扬起来.赵太医教西门庆:「老爹.你问声老夫人.我是谁.」

西门庆便教李瓶儿:「你看这位是谁.」

那李瓶儿抬头看了一眼.便低声说道:「他敢是太医.」

赵先生道:「老爹.不妨事.还认的人哩.」

西门庆道:「赵先生.你用心看.我重谢你.」

一面看视了半日.说道:「老夫人此病.休怪我说.据看其面色.又诊其脉息.非伤寒.只为杂症.不是产后.定然胎前.」

西门庆道:「不是此疾.先生你再仔细诊一诊.」

赵先生又沉吟了半晌道:「如此面色这等黄.多管是脾虚泄泻.再不然定是经水不调.」

西门庆道:「实说与先生.房下如此这般.下边月水淋漓不止.所以身上都瘦弱了.有甚急方妙药.我重重谢你.」

赵先生道:「如何.我就说是经水不调.不打紧处.小人有药.」

西门庆一面同他来到前厅.乔大户.何老人问他甚麽病源.赵先生道:「依小人讲.只是经水淋漓.」

何老人道:「当用何药治之.」

赵先生道:「我有一妙方.用著这几味药材.吃下去管情就好.听我说:甘草甘遂与碙砂.黎芦巴豆与芫花.薑汁调著生半夏.用乌头杏仁天麻.这几味儿齐加.葱蜜和丸只一挝.清晨用烧酒送下.」

何老人听了.便道:「这等药恐怕太狠毒.吃不得.」

赵先生道:「自古毒药苦口利于病.怎麽吃不得.」

西门庆见他满口胡说.因是韩伙计举保来.不好嚣他.称二钱银子.也不送.就打发他去了.因向乔大户说:「此人原来不知甚麽.」

何老人道:「老拙适才不敢说.此人东门外有名的赵捣鬼.专一在街上卖杖摇铃.哄过往之人.他那裡晓的甚脉息病源.」

因说:「老夫人此疾.老拙到家撮两帖药来.遇缘.若服毕经水少减.胸口稍开.就好用药.只怕下边不止.就难为矣.」

说毕.起身.

西门庆封白金一两.使玳安拿盒儿讨将药来.晚夕与李瓶儿吃了.并不见分毫动静.吴月娘道:「你也省可与他药吃.他饮食先阻住了.肚腹中有甚麽儿.只是拿药淘碌他.前者.那吴神仙算他三九上有血光之灾.今年却不整二十七岁了.你还使人寻这吴神仙去.叫替他打算算那禄马数上如何.只怕犯著甚麽星辰.替他禳保禳保.」

西门庆听了.旋差人拿帖儿往周守备府裡问去.那裡回说:「吴神仙云游之人.来去不定.但来.只在城南土地庙下.今岁从四月裡.往武当山去了.要打数算命.真武庙外有个黄先生打的好数.一数只要三钱银子.不上人家门.」

西门庆随即使陈敬济拿三钱银子.迳到北边真武庙门首黄先生家.门上贴著:「抄算先天易数.每命卦金三钱.」

陈敬济向前作揖.奉上卦金.说道:「有一命烦先生推算.」

写与他八字:女命.年二十七岁.正月十五日午时.这黄先生把运算元一打.就说:「这个命.辛未年庚寅月辛卯日甲午时.理取印绥之格.借四岁行运.四岁己未.十四岁戊午.二十四岁丁巳.三十四岁丙辰.今年流年丁酉.比肩用事.岁伤日干.计都星照命.又犯丧门五鬼.灾杀作炒.夫计都者.阴晦之星也.其象犹如乱丝而无头.变异无常.大运逢之.多主暗昧之事.引惹疾病.主正.二.三.七.九月病灾有损.小口凶殃.小人所算.口舌是非.主失财物.或是阴人大为不利.」

抄毕数.敬济拿来家.西门庆正和应伯爵.温秀才坐的.见抄了数来.拿到后边.解说与月娘听.见命中多凶少吉.不觉~眉间搭上三黄锁.腹内包藏一肚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