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潘金莲抠打如意儿 王三官义拜西门庆

2019年8月22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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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

掉臂叠肩情态.炎凉冷暖纷纭.兴来阉竖长儿孙.石女须教有孕.

莫使一朝势谢.亲生不若他生.爹爹妈妈向何亲.掇转窟臀不认.

话说西门庆与何千户在路不题.单表吴月娘在家.因西门庆上东京.见家中妇女多.恐惹是非.吩咐平安无事关好大门.后边仪门夜夜上锁.姊妹每都不出来.各自在房做针指.若敬济要往后楼上寻衣裳.月娘必使春鸿或来安儿跟出跟入.常时查门户.凡事都严紧了.这潘金莲因此不得和敬济勾搭.只赖奶子如意备了舌.逐日只和如意儿合气.

一日.月娘打点出西门庆许多衣服.汗衫.小衣.教如意儿同韩嫂儿浆洗.不想这边春梅也洗衣裳.使秋菊问他借棒槌.这如意儿正与迎春捶衣.不与他.说道:「前日你拿了个棒槌.使著罢了.又来要.趁韩嫂在这裡.要替爹捶裤子和汗衫儿哩.」

那秋菊使性子走来对春梅说:「平白教我借.他又不与.迎春倒说拿去.如意儿拦住了不肯.」

春梅道:「耶嚛.耶嚛.怎的这等生分.大白日裡借不出个干灯盏来.借个棒槌使使儿.就不肯与将来.替娘洗了这裹脚.教拿甚麽捶.秋菊.你往后边问他们借来使使罢.」

这潘金莲正在房中炕上裹脚.忽然听得.又因怀著仇恨.寻不著头由儿.便骂道:「贼淫妇怎的不与.你自家问他要去.不与.骂那淫妇不妨事.」

这春梅一冲性子.就一阵风走来李瓶儿那边.说道:「那个是外人也怎的.棒槌借使使就不与.如今这屋裡又鑽出个当家的来了.」

如意儿道:「耶嚛.耶嚛.放著棒槌拿去使不是.谁在这裡把住.就怒说起来.大娘吩咐.趁韩妈在这裡.替爹浆出这汗衫子和绵绸裤子来.秋菊来要.我说待我把你爹这衣服捶两下儿著.就架上许多诳.说不与来.早是迎春姐听著.」

不想潘金莲随即跟了来.便骂道:「你这个老婆不要说嘴.死了你家主子.如今这屋裡就是你.你爹身上衣服不著你恁个人儿拴束.谁应的上他那心.俺这些老婆死绝了.教你替他浆洗衣服.你拿这个法儿降伏俺每.我好耐惊耐怕儿.」

如意儿道:「五娘怎的说这话.大娘不吩咐.俺们好掉揽替爹整理的.」

金莲道:「贼歪剌骨.雌汉的淫妇.还强说甚麽嘴.半夜替爹递茶儿扶被儿是谁来.讨披袄儿穿是谁来.你背地干的那茧儿.你说我不知道.就偷出肚子来.我也不怕.」

如意道:「正经有孩子还死了哩.俺每到的那些儿.」

这金莲不听便罢.听了心头火起.粉面通红.走向前一把手把老婆头髮扯住.只用手抠他腹.亏得韩嫂儿向前劝开了.金莲骂道:「没廉耻的淫妇.嘲汉的淫妇.俺每这裡还闲的声唤.你来雌汉子.你在这屋裡是甚麽人.你就是来旺儿媳妇子从新又出世来了.我也不怕你.」

那如意儿一壁哭著.一壁挽头髮.说道:「俺每后来.也不知甚麽来旺儿媳妇子.只知在爹家做奶子.」

金莲道:「你做奶子.行你那奶子的事.怎的在屋裡狐假虎威.成起精儿来.老娘成年拿雁.教你弄鬼儿去了.」

正骂著.只见孟玉楼后边慢慢的走将来.说道:「六姐.我请你后边下棋.你怎的不去.却在这裡乱些甚麽.」

一把手拉到他房裡坐下.说道:「你告我说.因为什麽起来.」

这金莲消了回气.春梅递上茶来.喝了些茶.便道:「你看教这贼淫妇气的我手也冷了.茶也拿不起来.我在屋裡正描鞋.你使小鸾来请我.我说且躺躺儿去.歪在床上也未睡著.只见这小肉儿百忙且捶裙子.我说你就带著把我的裹脚捶捶出来.半日隻听的乱起来.却是秋菊问他要棒槌使.他不与.把棒槌匹手夺下了.说道:『前日拿个去不见了.又来要.如今紧等著与爹捶衣服哩.』教我心裡就恼起来.使了春梅去骂那贼淫妇:『从几时就这等大胆降服人.俺每手裡教你降伏.你是这屋裡什麽儿.压折轿竿儿娶你来.你比来旺儿媳妇子差些儿.』我就随跟了去.他还嘴裡咇裡剥剌的.教我一顿卷骂.不是韩嫂儿死气力赖在中间拉著我.我把贼没廉耻雌汉的淫妇口裡肉也掏出他的来.大姐姐也有些不是.想著他把死的来旺儿贼奴才淫妇惯的有些折儿.教我和他为冤结仇.落后一染脓带还垛在我身上.说是我弄出那奴才去了.如今这个老婆.又是这般惯他.惯的恁没张倒置的.你做奶子行奶子的事.许你在跟前花黎胡哨.俺每眼裡是放不下沙子的人.有那没廉耻的货.人也不知死的那裡去了.还在那屋裡缠.但往那裡回来.就望著他那影作个揖.口裡一似嚼蛆的.不知说些甚麽.到晚夕要茶吃.淫妇就连忙起来替他送茶.又替他盖被儿.两个就弄将起来.就是个久惯的淫妇.只该丫头递茶.许你去撑头获脑雌汉子.为什麽问他要披袄儿.没廉耻的便连忙铺裡拿了绸段来.替他裁披袄儿.你还没见哩:断七那日.他爹进屋裡烧纸去.见丫头.老婆在炕上挝子儿.就不说一声儿.反说道:『这供养的匾食和酒.也不要收到后边去.你每吃了罢.』这等纵容著他.这淫妇还说:『爹来不来.俺每好等的.』不想我两三步叉进去.唬得他眼张失道.就不言语了.什麽好老婆.一个贼活人妻淫妇.就这等饿眼见瓜皮.不管好歹的都收揽下.原来是一个眼裡火烂桃行货子.那淫妇的汉子说死了.前日汉子抱著孩子.没在门首打探儿.还瞒著人捣鬼.张眼溜睛的.你看他如今别模改样的.又是个李瓶儿出世了.那大姐姐成日在后边只推聋装哑的.人但开口.就说不是了.」

那玉楼听了.只是笑.因说:「你怎知道的这等详细.」

金莲道:「南京沉万三.北京枯柳树.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怎麽不晓得.雪裡埋死尸~自然消将出来.」

玉楼道:「原说这老婆没汉子.如何又鑽出汉子来了.」

金莲道:「天下著风儿晴不的.人不著谎儿成不的.他不撺瞒著.你家肯要他.想著一来时.饿答的个脸.黄皮寡瘦的.乞乞缩缩那个腔儿.吃了这二年饱饭.就生事儿.雌起汉子来了.你如今不禁下他来.到明日又教他上头上脸的.一时捅出个孩子.当谁的.」

玉楼笑道:「你这六丫头.到且是有权属.」

说毕.坐了一回.两个往后边下棋去了.正是:

三光有影遗谁系.万事无根只自生.

话休饶舌.有日后晌时分.西门庆来到清河县.吩咐贲四.王经跟行李先往家去.他便送何千户到衙门中.看著收拾打扫公廨乾淨住下.方才骑马来家.进入后厅.吴月娘接著.舀水淨面毕.就令丫鬟院子内放桌儿.满炉焚香.对天地位下告许愿心.月娘便问:「你为什麽许愿心.」

西门庆道:「休说起.我拾得性命来家.昨日十一月二十三日.刚过黄河.行到沂水县八角镇上.遭遇大风.沙石迷目.通行不得.天色又晚.百里不见人.众人都慌了.况驮垛又多.诚恐鑽出个贼来怎了.比及投到个古寺中.和尚又穷.夜晚连灯火也没个儿.只吃些豆粥儿就过了一夜.次日风住.方才起身.这场苦比前日更苦十分.前日虽热.天还好些.这遭又是寒冷天气.又耽许多惊怕.幸得平地还罢了.若在黄河遭此风浪怎了.我在路上就许了愿心.到腊月初一日.宰猪羊祭赛天地.」

月娘又问:「你头裡怎不来家.却往衙门裡做甚麽.」

西门庆道:「夏龙溪已升做指挥直驾.不得来了.新升是匠作监何太监侄儿何千户~名永寿.贴刑.不上二十岁.捏出水儿来的一个小后生.任事儿不知道.他太监再三央及我.凡事看顾教导他.我不送到衙门裡安顿他个住处.他知道甚麽.他如今一千二百两银子.也是我作成他.要了夏龙溪那房子.直待夏家搬取了家小去.他的家眷才搬来.前日夏大人不知什麽人走了风与他.他又使了银子.央当朝林真人分上.对堂上朱太尉说.情愿以指挥职衔再要提刑三年.朱太尉来对老爷说.把老爷难的要不得.若不是翟亲家在中间竭力维持.把我撑在空地裡去了.去时亲家好不怪我.说我干事不谨密.不知是什麽人对他说来.」

月娘道:「不是我说.你做事有些三慌子火燎腿样.有不的些事儿.告这个说一场.告那个说一场.恰似逞强卖富的.正是有心算无心.不备怎提备.人家悄悄干的事儿停停妥妥.你还不知道哩.」

西门庆又说:「夏大人临来.再三央我早晚看顾看顾他家裡.容日你买分礼儿走走去.」

月娘道:「他娘子出月初二日生日.就一事儿去罢.你今后把这狂样来改了.常言道:『逢人且说三分清.未可全抛一片心.』老婆还有个裡外心儿.休说世人.」

正说著.只见玳安来说:「贲四问爹.要往夏大人家说去不去.」

西门庆道:「你教他吃了饭去.」

玳安应诺去了.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潘金莲.大姐都来参见道万福.问话儿.陪坐的.西门庆又想起前番往东京回来.还有李瓶儿在.一面走到他房内.与他灵床作揖.因落了几点眼泪.如意儿.迎春.绣春都向前磕头.月娘随即使小玉请在后边.摆饭吃了.一面吩咐拿出四两银子.赏跟随小马儿上的人.拿帖儿回谢周守备去了.又叫来兴儿宰了半口猪.半腔羊.四十斤白麵.一包白米.一坛酒.两腿火熏.两隻鹅.十隻鸡.又并许多油盐酱醋之类.与何千户送下程.又叫了一名厨役在那裡答应.

正在厅上打点.忽琴童儿进来说道:「温师父和应二爹来望.」

西门庆连忙请进温秀才.伯爵来.二人连连作揖.道其风霜辛苦.西门庆亦道:「蒙二公早晚看家.」

伯爵道:「我早起来时.忽听房上喜鹊喳喳的叫.俺房下就先说:『只怕大官人来家了.你还不快走了瞧瞧去.』我便说:『哥从十二日起身.到今还未上半个月.怎能来得快.』房下说:『来不来.你看看去.』教我穿衣裳到宅裡.不想哥真个来家了.恭喜恭喜.」

因见许多下饭酒米装在厅台上.便问道:「送谁家的.」

西门庆道:「新同僚何大人.一路同来.家小还未到.今在衙门中权住.送份下程与他.又发柬明日请他吃接风酒.再没人.请二位与吴大舅奉陪.」

伯爵道:「又一件:吴大舅与哥是官.温老先生戴著方巾.我一个小帽儿怎陪得他坐.不知把我当甚麽人儿看.我惹他不笑话.」

西门庆笑道:「这等把我买的缎子忠靖巾借与你戴著.等他问你.只说是我的大儿子.好不好.」

说毕.众人笑了.伯爵道:「说正经话.我头八寸三.又戴不得你的.」

温秀才道:「学生也是八寸三分.倒将学生方巾与老翁戴戴何如.」

西门庆道:「老先生不要借与他.他到明日借惯了.往礼部当官身去.又来缠你.」

温秀才笑道:「老先生好说.连我也扯下水去了.」

少顷.拿上茶来吃了.温秀才问:「夏公已是京任.不来了.」

西门庆道:「他已做堂尊了.直掌卤簿.穿麟服.使藤棍.如此华任.又来做甚麽.」

须臾.看写了帖子.抬下程出门.教玳安送去了.西门庆就拉温秀才.伯爵到厢房内暖炕上坐去了.又使琴童往院裡叫吴惠.郑春.邵奉.左顺四名小优儿明日早来伺候.

不一时.放桌儿陪二人吃酒.西门庆吩咐:「再取双钟箸儿.请你姐夫来坐坐.」

良久.陈敬济走来.作揖.打横坐下.四人围炉把酒来斟.因说起一路上受惊的话.伯爵道:「哥.你的心好.一福能压百祸.就有小人.一时自然都消散了.」

温秀才道:「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休道老先生为王事驱驰.上天也不肯有伤善类.」

西门庆因问:「家中没甚事.」

敬济道:「家中无事.只是工部安老爹那裡差人来问了两遭.昨日还来问.我回说还没来家哩.」

正说著.忽有平安来报:「衙门令史和众节级来禀事.」

西门庆即到厅上站立.令他进见.二人跪下:「请问老爹几时上任.官司公用银两动支多少.」

西门庆道:「你们只照旧时整理就是了.」

令史道:「去年只老爹一位到任.如今老爹转正.何老爹新到任.两事并举.比旧不同.」

西门庆道:「既是如此.添十两银子与他就是了.」

二人应喏下去.西门庆又叫回来吩咐:「上任日期.你还问何老爹择几时.」

二人道:「何老爹择定二十六日.」

西门庆道:「既如此.你每伺候就是了.」

二人去了.就是乔大人来拜望道喜.西门庆留坐不肯.吃茶起身去了.西门庆进来.陪二人饮至掌灯方散.西门庆往月娘房裡歇了一宿.

到次日.家中置酒.与何千户接风.文嫂又早打听得西门庆来家.对王三官说了.具个柬帖儿来请.西门庆这裡买了一副豕蹄.两尾鲜鱼.两隻烧鸭.一坛南酒.差玳安送去.与太太补生日之礼.他那裡赏了玳安三钱银子.不在话下.正厅上设下酒.锦屏耀目.桌椅鲜明.吴大舅.应伯爵.温秀才都来的早.西门庆陪坐吃茶.使人邀请何千户.不一时.小优儿上来磕头.伯爵便问:「哥.今日怎的不叫李铭.」

西门庆道:「他不来我家来.我没的请他去.」

正说话.只见平安忙拿帖儿禀说:「帅府周爷来拜.下马了.」

吴大舅.温秀才.应伯爵都躲在西厢房内.西门庆冠带出来.迎至厅上.叙礼毕.道及转升恭喜之事.西门庆又谢他人马.于是分宾主而坐.周守备问京中见朝之事.西门庆一一说了.周守备道:「龙溪不来.一定差人来取家小上京去.」

西门庆道:「就取也待出月.如今何长官且在衙门权住著哩.夏公的房子与了他住.也是我替他主张的.」

守备道:「这等更妙.」

因见堂中摆设桌席.问道:「今日所延甚客.」

西门庆道:「聊具一酌.与何大人接风.同僚之间.不好意思.」

二人吃了茶.周守备起身.说道:「容日合卫列位.与二公奉贺.」

西门庆道:「岂敢动劳.多承先施.」

作揖出门.上马而去.西门庆回来.脱了衣服.又陪三人在书房中摆饭.何千户到午后方来.吴大舅等各相见叙礼毕.各叙寒温.茶汤换罢.各宽衣服.何千户见西门庆家道相称.酒筵齐整.四个小优银筝象板.玉阮琵琶.递酒上坐.直饮至起更时分.何千户方起身往衙门中去了.吴大舅.应伯爵.温秀才也辞回去了.

西门庆打发小优儿出门.吩咐收了傢伙.就往前边金莲房中来.妇人在房内浓施朱粉.複整新妆.薰香澡牝.正盼西门庆进他房来.满面笑容.向前替他脱衣解带.连忙叫春梅点茶与他吃了.打发上床歇宿.端的被窝中相挨素体.枕席上紧贴酥胸.妇人云雨之际.百媚俱生.西门庆抽拽之后.灵犀已透.睡不著.枕上把离言深讲.交接后.淫情未足.又从下替他品箫.这妇人只要拴西门庆之心.又况抛离了半月在家.久旷幽怀.淫情似火.得到身.恨不得鑽入他腹中.将那话品弄了一夜.再不离口.西门庆要下床溺尿.妇人还不放.说道:「我的亲亲.你有多少尿.溺在奴口裡.替你咽了罢.省的冷呵呵的.热身子下去冻著.倒值了多的.」

西门庆听了.越发欢喜无已.叫道:「乖乖儿.谁似你这般疼我.」

于是真个溺在妇人口内.妇人用口接著.慢慢一口一口都咽了.西门庆问道:「好吃不好吃.」

金莲道:「略有些咸味儿.你有香茶与我些压压.」

西门庆道:「香茶在我白绫袄内.你自家拿.」

这妇人向床头拉过他袖子来.掏摸了几个放在口内.才罢.正是:

侍臣不及相如渴.特赐金茎露一杯.

看官听说:大抵妾妇之道.鼓惑其夫.无所不至.虽屈身忍辱.殆不为耻.若夫正室之妻.光明正大.岂肯为也.是夜.西门庆与妇人盘桓无度.

次早往衙门中与何千户上任.吃公宴酒.两院乐工动乐承应.午后才回家.排军随即抬了桌席来.王三官那裡又差人早来邀请.西门庆才收拾出来.左右来报:「工部安老爹来拜.」

慌的西门庆整衣出来迎接.安郎中食寺丞的俸.系金镶带.穿白鷳补子.跟著许多官吏.满面笑容.相携到厅叙礼.彼此道及恭贺.分宾主坐下.安郎中道:「学生差人来问几次.说四泉还未回.」

西门庆道:「正是.京中要等见朝引奏.才起身回来.」

须臾.茶汤吃罢.安郎中方说:「学生敬来有一事不当奉渎:今有九江太府蔡少塘.乃是蔡老先生第九公子.来上京朝觐.前日有书来.早晚便到.学生与宋松泉.钱云野.黄泰宇四人作东.欲借府上设席请他.未知允否.」

西门庆道:「老先生尊命.岂敢有违.约定几时.」

安郎中道:「在二十七日.明日学生送分子过来.烦盛使一办.足见厚爱矣.」

说毕.又上了一道茶.作辞.起身上马.喝道而去.

西门庆即出门.往王招宣府中来赴席.到门首.先投了拜帖.王三官连忙出来迎接.至厅上叙礼.大厅正面钦赐牌额.金字题曰「世忠堂」两边门对写著「乔木风霜古.山河?砺新」王三官与西门庆行毕礼.尊西门庆上坐.他便傍设一椅相陪.须臾拿上茶来.交手递了茶.左右收了去.彼此扳了些说话.然后安排酒筵递酒.原来王三官叫了两名小优儿弹唱.西门庆道:「请出老太太拜见拜见.」

慌的王三官令左右后边说.少顷.出来说道:「请老爹后边见罢.」

王三官让西门庆进内.西门庆道:「贤契.你先导引.」

于是迳入中堂.林氏又早戴著满头珠翠.身穿大红通袖袍儿.腰系金镶碧玉带.下著玄锦百花裙.搽抹的如银人也一般.西门庆一面施礼:「请太太转上.」

林氏道:「大人是客.请转上.」

让了半日.两个人平磕头.林氏道:「小儿不识好歹.前日冲渎大人.蒙大人又处断了那些人.知感不尽.今日备了一杯水酒.请大人过来.老身磕个头儿谢谢.如何又蒙大人赐将礼来.使我老身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西门庆道:「岂敢.学生因为公事往东京去了.误了与老太太拜夀.些须薄礼.胡乱送与老太太赏人.」

因见文嫂儿在旁.便道:「老文.你取副盏儿来.等我与太太递一杯寿酒.」

一面呼玳安上来.原来西门庆毡包内.预备著一套遍地金时样衣服.放在盘内献上.林氏一见.金彩夺目.满心欢喜.文嫂随即捧上金盏银台.王三官便要叫小优拿乐器进来弹唱.林氏道:「你叫他进来做甚麽.在外答应罢了.」

当下.西门庆把盏毕.林氏也回奉了一盏与西门庆谢了.然后王三官与西门庆递酒.西门庆才待还下礼去.林氏便道:「大人请起.受他一礼儿.」

西门庆道:「不敢.岂有此礼.」

林氏道:「好大人.怎这般说.你恁大职级.做不起他个父亲.小儿自幼失学.不曾跟著好人.若是大人肯垂爱.凡事指教他为个好人.今日我跟前.就教他拜大人做了义父.但有不是处.一任大人教诲.老身并不护短.」

西门庆道:「老太太虽故说得是.但令郎贤契.赋性也聪明.如今年少.为小试行道之端.往后自然心地开阔.改过迁善.老太太倒不必介意.」

当下教西门庆转上.王三官把盏.递了三钟酒.受其四拜之礼.递毕.西门庆亦转下与林氏作揖谢礼.林氏笑吟吟还了万福.自此以后.王三官见著西门庆以父称之.正是:

常将压善欺良意.权作尤云殢雨心.

複有诗以歎之:

从来男女不通酬.卖俏营奸真可羞.三官不解其中意.饶贴亲娘还磕头.

递毕酒.林氏吩咐王三官:「请大人前边坐.宽衣服.」

玳安拿忠靖巾来换了.不一时.安席坐下.小优弹唱起来.厨役上来割道.玳安拿赏赐伺候.当下食割五道.歌吟二套.秉烛上来.西门庆起身告辞.王三官再三款留.又邀到他书院中.独独的三间小轩裡面.花竹掩映.文物潇洒.正面悬著一个金粉笺扁.曰「三泉诗舫」四壁挂四轴古画.西门庆便问:「三泉是何人.」

王三官只顾隐避.不敢回答.半日才说:「是儿子的贱号.」

西门庆便一声儿没言语.抬过高壶来.又投壶饮酒.四个小优儿在旁弹唱.林氏后边只顾打发添换菜蔬果碟儿上来.

吃到二更时分.西门庆已带半酣.方才起身.赏了小优儿并厨役.作辞回家.到家迳往金莲房中.原来妇人还没睡.才摘去冠儿.挽著云髻.淡妆浓抹.正在房内茶烹玉蕊.香嫋金猊等待.见西门庆进来.欢喜无限.忙向前接了衣裳.叫春梅点了一盏雀舌芽茶与西门庆吃.西门庆吃了.然后春梅脱靴解带.打发上床.妇人在灯下摘去首饰.换了睡鞋.上床并头交股而寝.西门庆将一隻胳膊与妇人枕著.搂在怀中.犹如软玉温香一般.两个酥胸相贴.脸儿厮揾.鸣咂其舌.不一时.甜唾融心.灵犀春透.妇人不住手下边捏弄他那话.西门庆因问道:「我的儿.我不在家.你想我不想.」

妇人道:「你去了这半个来月.奴那刻儿放下心来.晚间夜又长.独自一个偏睡不著.随问怎的暖床暖铺.只是害冷.腿儿触冷伸不开.只得忍酸儿缩著.白盼不到.枕边眼泪不知流了多少.落后春梅小肉儿见我短歎长吁.晚间逗著我下棋.坐到起更时分.俺娘儿两个一炕儿通厮脚儿睡.我的哥哥.奴心便是如此.不知你的心儿如何.」

西门庆道:怪油嘴.这一家虽是有他们.谁不知我在你身上偏多.」

妇人道:「罢麽.你还哄我哩.你那吃著碗裡看著锅裡的心儿.你说我不知道.想著你和来旺儿媳妇子蜜调油也似的.把我来就不理了.落后李瓶儿生了孩子.见我如同乌眼鸡一般.今日都往那裡去了.止是奴老实的还在.你就是那风裡杨花.滚上滚下.如今又兴起如意儿贼歪剌骨来了.他随问怎的.只是奶子.见放著他汉子.是个活人妻.不争你要了他.到明日又教汉子好在门首放羊儿剌剌.你为官为宦.传出去好听.你看这贼淫妇.前日你去了.同春梅两个为一个棒槌.和我大嚷大闹.通不让我一句儿.」

西门庆道:「罢麽.我的儿.他随问怎的.只是个手下人.他那裡有七个头八个胆敢顶撞你.你高高手儿他过去了.低低手儿他敢过不去.」

妇人道:「耶嚛.说的倒好听.没了李瓶儿.他就顶了窝儿.学你对他说:『你若伏侍的好.我把娘这分家当就与你罢.』你真个有这个话来.」

西门庆道:「你休胡猜疑.我那裡有此话.你宽恕他.我教他明日与你磕头陪不是罢.」

妇人道:「我也不要他陪不是.我也不许你到那屋裡睡.」

西门庆道:「我在那边睡.非为别的.因越不过李大姐情.在那边守守灵儿.谁和他有私盐私醋.」

妇人道:「我不信你这摭溜子.人也死了一百日来.还守什麽灵.在那屋裡也不是守灵.属米仓的.上半夜摇铃.下半夜丫头听的好梆声.」

几句说的西门庆急了.搂过脖子来亲了个嘴.说道:「怪小淫妇儿.有这些张致的.」

于是令他吊过身子去.隔山讨火.那话自后插入牝中.接抱其股.竭力扇磞的连声响亮.一面令妇人呼叫大东大西.问道:「你怕我不怕.再敢管著.」

妇人道:「怪奴才.不管著你好上天也.我晓的你也丢不开这淫妇.到明日.问了我方许你那边去.他若问你要东西.须对我说.只不许你悄悄偷与他.若不依.我打听出来.看我嚷不嚷.我就摈兑了这淫妇.也不差甚麽儿.又相李瓶儿来头.教你哄了.险些不把我打到赘字型大小去.你这烂桃行货子.豆芽莱~有甚正条捆儿也怎的.老娘如今也贼了些儿了.」

说的西门庆笑了.当下两个殢雨尤云.缠到三更方歇.正是:

带雨笼烟世所稀.妖娆身势似难支.终宵故把芳心诉.留得东风不放归.

两个并头交股睡到天明.妇人淫情未足.便不住手捏弄那话.登时把麈柄捏弄起来.叫道:「亲达达.我一心要你身上睡睡.」

一面爬伏在西门庆身上倒浇烛.接著他脖子只顾揉搓.教西门庆两手扳住他腰.扳的紧紧的.他便在上极力抽提.一面爬伏在他身上揉一回.那话渐没至根.馀者被托子所阻.不能入.妇人便道:「我的达达.等我白日裡替你作一条白绫带子.你把和尚与你的那末子药装些在裡面.我再坠上两根长带儿.等睡时.你扎他在根子上.却拿这两根带扎拴后边腰裡.拴的紧紧的.又柔软.又得全放进.却不强如这托子硬硬的.格的人疼.」

西门庆道:「我的儿.你做下.药在磁盒儿内.你自家装上就是了.」

妇人道:「你黑夜好歹来.咱两个试试看好不好.」

于是.两个玩耍一番.

只见玳安拿帖儿进来.问春梅:「爹起身不曾.安老爹差人送分资来了.又抬了两坛酒.四盆花树进来.」

春梅道:「爹还没起身.教他等等儿.」

玳安道:「他好少近路儿.还要赶新河口闸上回话哩.」

不想西门庆在房中听见.隔窗叫玳安问了话.拿帖儿进去.拆开看.上写道:

奉去分资四封.共八两.惟少塘桌席.馀者散酌而已.仰冀从者留神.足见厚爱之至.外具时花四盆.以供清玩.浙酒二樽.少助待客之需.希莞纳.幸甚.

西门庆看了.一面起身.且不梳头.戴著毡巾.穿著绒氅衣走出厅上.令安老爹人进见.递上分资.西门庆见四盆花草:一盆红梅.一盆白梅.一盆茉莉.一盆辛夷.两坛南酒.满心欢喜.连忙收了.发了回帖.赏了来人五钱银子.因问:「老爹们明日多咱时分来.用戏子不用.」

来人道:「都早来.戏子用海盐的.」

说毕.打发去了.西门庆叫左右把花草抬放藏春坞书房中摆放.一面使玳安叫戏子去.一面兑银子与来安儿买办.那日又是孟玉楼上寿.院中叫小优儿晚夕弹唱.

按下一头.却说应伯爵在家.拿了五个笺帖.教应保捧著盒儿.往西门庆对过房子内央温秀才写请书.要请西门庆五位夫人.二十八日家中做满月.刚出门转过街口.只见后边一人高叫道:「二爹请回来.」

伯爵扭头回看是李铭.立住了脚.李铭走到跟前.问道:「二爹往那裡去.」

伯爵道:「我到温师父那裡有些事儿去.」

李铭道:「到家中还有句话儿说.」

只见后边一个闲汉.掇著盒儿.伯爵不免又到家堂屋内.李铭连忙磕了个头.把盒儿掇进来放下.揭开却是烧鸭二隻.老酒二瓶.说道:「小人没甚.这些微物儿孝顺二爹赏人.小的有句话迳来央及二爹.」

一面跪在地下不起来.伯爵一把手拉起来.说道:「傻孩儿.你有话只管说.怎的买礼来.」

李铭道:「小的从小儿在爹宅内.答应这几年.如今爹到看顾别人.不用小的了.就是桂姐那边的事.各门各户.小的实不知道.如今爹因怪那边.连小的也怪了.这负屈衔冤.没处伸诉.迳来告二爹.二爹到宅内见爹.千万替小的加句美言儿说说.就是桂姐有些一差半错.不干小的事.爹动意恼小的不打紧.同行中人越发欺负小的了.」

伯爵道:「你原来这些时没往宅内答应去.」

李铭道:「小的没曾去.」

伯爵道:「嗔道昨日摆酒与何老爹接风.叫了吴惠.郑春.邵奉.左顺在那裡答应.我说怎的不见你.我问你爹.你爹说:『他没来.我没的请他去.』傻孩儿.你还不走跳些儿还好.你与谁赌气.」

李铭道:「爹宅内不呼唤.小的怎的好去.前日他每四个在那裡答应.今日三娘上寿.安官儿早晨又叫了两名去了.明日老爹摆酒.又是他们四个.倒没小的.小的心裡怎麽有个不急的.只望二爹替小的说个明白.小的还来与二爹磕头.」

伯爵道:「我没有个不替你说的.我从前已往不知替人完美了多少勾当.你央及我这些事儿.我不替你说.你依著我.把这礼儿你还拿回去.你是那裡钱儿.我受你的.你如今就跟了我去.等我慢慢和你爹说.」

李铭道:「二爹不收此礼.小的也不敢去了.虽然二爹不希罕.也尽小的一点穷心.」

再三央告.伯爵把礼收了.讨出三十文钱.打发拿盒人回去.于是同出门.来到西门庆对门房子裡.进到书院门首.摇的门环儿响.说道:「葵轩老先生在家麽.」

温秀才正在书窗下写帖儿.忙应道:「请裡面坐.」

画童开门.伯爵在明间内坐的.温秀才即出来相见.叙礼让坐.说道:「老翁起来的早.往那裡去来.」

伯爵道:「敢来烦渎大笔写几个请书儿.如此这般.二十八日小儿满月.请宅内他娘们坐坐.」

温秀才道:「帖在那裡.将来学生写.」

伯爵即令应保取出五个帖儿.递过去.温秀才拿到房内.才写得两个.只见棋童慌走来说道:「温师父.再写两个帖儿.大娘的名字.要请乔亲家娘和大妗子去.头裡琴童来取门外韩大姨和孟二妗子那两个帖儿.打发去了不曾.」

温秀才道:「你姐夫看著.打发去这半日了.」

棋童道:「温师父写了这两个.还再写上四个.请黄四婶.傅大娘.韩大婶和甘伙计娘子的.我使来安儿来取.」

不一时打发去了.只见来安来取这四个帖儿.伯爵问:「你爹在家裡.是衙门中去了.」

来安道:「爹今日没往衙门裡去.在厅上看收礼哩.」

温秀才道:「老先生昨日王宅赴席来晚了.」

伯爵问起那王宅.温秀才道:「是招宣府中.」

伯爵就知其故.良久.来安等了帖儿去.方才与伯爵写完.伯爵即带了李铭过这边来.

西门庆蓬著头.只在厅上收礼.打发回帖.旁边排摆桌面.见伯爵来.唱喏让坐.伯爵谢前日厚情.因问:「哥定这桌席做什麽.」

西门庆把安郎中来央浼作东.请蔡知府之事.告他说了一遍.伯爵道:「明日是戏子是小优.」

西门庆道:「叫了一起海盐子弟.我这裡又预备四名小优儿答应.」

伯爵道:「哥.那四个.」

西门庆道:「吴惠.邵奉.郑春.左顺.」

伯爵道:「哥怎的不用李铭.」

西门庆道:「他已有了高枝儿.又稀罕我这裡做什麽.」

伯爵道:「哥怎的说这个话.你唤他.他才敢来.我也不知道你一向恼他.但是各人勾当.不干他事.三婶那边干事.他怎的晓得.你到休要屈了他.他今早到我那裡.哭哭啼啼告诉我:『休说小的姐姐在爹宅内.只小的答应该几年.今日有了别人.到没小的.』他再三赌身罚咒.并不知他三婶那边一字儿.你若恼他.却不难为他了.他小人有什麽大汤水儿.你若动动意儿.他怎的禁得起.」

便教李铭:「你过来.亲自告诉你爹.你只顾躲著怎的.自古丑媳妇免不得见公婆.」

那李铭站在槅子边.低头敛足.就似僻厅鬼儿一般看著二人说话.听得伯爵叫他.连忙走进去.跪著地下.只顾磕头.说道:「爹再访.那边事小的但有一字知道.小的车碾马踏.遭官刑揲死.爹从前已往.天高地厚之恩.小的一家粉身碎骨也报不过来.不争今日恼小的.惹的同行人耻笑.他也欺负小的.小的再向那裡寻个主儿.」

说毕.号淘痛哭.跪在地下只顾不起来.伯爵在旁道:「罢麽.哥也是看他一场.大人不见小人之过.休说没他不是.就是他有不是处.他既如此.你也将就可恕他罢.」

又叫李铭:「你过来.自古穿青衣抱黑柱.你爹既说开.就不恼你了.你往后也要谨慎些.」

李铭道:「二爹说的是.知过必改.往后知道了.」

西门庆沉吟半晌.便道:「既你二爹再三说.我不恼你了.起来答应罢.」

伯爵道:」

你还不快磕头哩.」

那李铭连忙磕个头.立在旁边.伯爵方才令应保取出五个请帖儿来.递与西门庆道:「二十八日小儿弥月.请列位嫂子过舍光降光降.」

西门庆看毕.教来安儿:「连盒儿送与大娘瞧去.管情后日去不成.实和你说.明日是你三娘生日.家中又是安郎中摆酒.二十八日他又要看夏大人娘子去.如何去的成.」

伯爵道:「哥杀人哩.嫂子不去.满园中果子儿.再靠著谁哩.我就亲自进屋裡请去.」

少顷.只见来安拿出空盒子来了:「大娘说.多上覆.知道了.」

伯爵把盒儿递与应保接去.笑了道:「哥.你就哄我起来.若是嫂子不去.我就把头磕烂了.也好歹请嫂子走走去.」

西门庆教伯爵:「你且休去.等我梳起头来.咱每吃饭.」

说毕.入后边去了.

这伯爵便向李铭道:「如何.刚才不是我这般说著.他甚是恼你.他有钱的性儿.随他说几句罢了.常言:嗔拳不打笑面.如今时年.尚个奉承的.拿著大本钱做买卖.还带三分和气.你若撑硬船儿.谁理你.全要随机应变.似水儿活.才得转出钱来.你若撞东牆.别人吃饭饱了.你还忍饿.你答应他几年.还不知他性儿.明日交你桂姐赶热脚儿来.两当一:就与三娘做生日.就与他陪了礼儿来.一天事都了了.」

李铭道:「二爹说的是.小的到家.过去就对三妈说.」

说著.只见来安儿放桌儿.说道:「应二爹请坐.爹就出来.」

不一时.西门庆梳洗出来.陪伯爵坐的.问他:「你连日不见老孙.祝麻子.」

伯爵道:「我令他来.他知道哥恼他.我便说:『还是哥十分情分.看上顾下.那日蜢虫蚂炸一例扑了去.你敢怎样的.』他每发下誓.再不和王家小厮走.说哥昨日在他家吃酒来.他每也不知道.」

西门庆道:「昨日他如此这般.置了一席大酒请我.拜认我做干老子.吃到二更来了.他每怎的再不和他来往.只不干碍著我的事.随他去.我管他怎的.我不真是他老子.管他不成.」

伯爵道:「哥这话说绝了.他两个.一二日也要来与你服个礼儿.解释解释.」

西门庆道:「你教他只顾来.平白服甚礼.」

一面来安儿拿上饭来.无非是炮烹美口肴馔.西门庆吃粥.伯爵用饭.吃毕.西门庆问:「那两个小优儿来了不曾.」

来安道:「来了这一日了.」

西门庆叫他和李铭一答儿吃饭.一个韩佐.一个邵谦.向前来磕了头.下边吃饭去了.

良久.伯爵起身.说道:「我去罢.家裡不知怎样等著我哩.小人家儿干事最苦.从炉台底下直买到堂屋门首.那些儿不要买.」

西门庆道:「你去干了事.晚间来坐坐.与你三娘上寿.磕个头儿.也是你的孝顺.」

伯爵道:「这个一定来.还教房下送人情来.」

说毕.一直去了.正是:

酒深情不厌.知己话偏长.莫负相钦重.明朝到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