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潘金莲香腮偎玉 薛姑子佛口谈经

2019年8月22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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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曰:

富贵如朝露.交游似聚沙.不如竹窗裡.对卷自趺跏.

静虑同聆偈.清神旋煮茶.惟忧晓鸡唱.尘裡事如麻.

话说西门庆搂抱潘金莲.一觉睡到天明.妇人见他那话还直竖一条棍相似.便道:「达达.你饶了我罢.我来不得了.待我替你咂咂罢.」

西门庆道:「怪小淫妇儿.你若咂的过了.是你造化.」

这妇人真个蹲向他腰间.按著他一隻腿.用口替他吮弄那话.吮够一个时分.精还不过.这西门庆用手按著粉项.往来只顾没棱露脑摇撼.那话在口裡吞吐不绝.抽拽的妇人口边白沫横流.残脂在茎.妇人一面问西门庆:「二十八日应二家请俺每.去不去.」

西门庆道:「怎的不去.」

妇人道:「我有桩事儿央你.依不依.」

西门庆道:「怪小淫妇儿.你有甚事.说不是.」

妇人道:「你把李大姐那皮袄拿出来与我穿了罢.明日吃了酒回来.他们都穿著皮袄.只奴没件儿穿.」

西门庆道:「有王招宣府当的皮袄.你穿就是了.」

妇人道:「当的我不穿他.你与了李娇儿去.把李娇儿那皮袄却与雪娥穿.你把李大姐那皮袄与了我.等我.上两个大红遍地金鹤袖.衬著白绫袄儿穿.也是与你做老婆一场.没曾与了别人.」

西门庆道:「贼小淫妇儿.单管爱小便宜儿.他那件皮袄值六十两银子哩.你穿在身上是会摇摆.」

妇人道:「怪奴才.你与了张三.李四的老婆穿了.左右是你的老婆.替你装门面.没的有这些声儿气儿的.好不好我就不依了.」

西门庆道:「你又求人又做硬儿.」

妇人道:「怪硶货.我是你房裡丫头.在你跟前服软.」

一面说著.把那话放在粉脸上只顾偎晃.良久.又吞在口裡挑弄蛙口.一回又用舌尖抵其琴弦.搅其龟棱.然后将朱唇裹著.只顾动动的.西门庆灵犀灌顶.满腔春意透脑.良久精来.呼:「小淫妇儿.好生裹紧著.我待过也.」

言未绝.其精邈了妇人一口.妇人口口接著.都咽了.正是:

自有内事迎郎意.殷勤爱把紫箫吹.

当日是安郎中摆酒.西门庆起来梳头淨面出门.妇人还睡在被裡.便说道:「你趁闲寻寻儿出来罢.等住回.你又不得閒了.」

这西门庆于是走到李瓶儿房中.奶子.丫头又早起来顿下茶水供养.西门庆见如意儿薄施脂粉.长画蛾眉.笑嘻嘻递了茶.在旁边说话儿.西门庆一面使迎春往后边讨床房裡钥匙去.如意儿便问:「爹讨来做甚麽.」

西门庆道:「我要寻皮袄与你五娘穿.」

如意道:「是娘的那貂鼠皮袄.」

西门庆道:「就是.他要穿穿.拿与他罢.」

迎春去了.就把老婆搂在怀裡.摸他乳头.说道:「我儿.你虽然生了孩子.乳头儿到还恁紧.」

就两个脸对脸儿亲嘴咂舌头做一处.如意儿道:「我见爹常在五娘身边.没见爹往别的房裡去.他老人家别的罢了.只是心多容不的人.前日爹不在.为个棒槌.好不和我大嚷了一场.多亏韩嫂儿和三娘来劝开了.落后爹来家.也没敢和爹说.不知甚麽多嘴的人对他说.说爹要了我.他也告爹来不曾.」

西门庆道:「他也告我来.你到明日替他陪个礼儿便了.他是恁行货子.受不的人个甜枣儿就喜欢的.嘴头子虽利害.到也没什麽心.」

如意儿道:「前日我和他嚷了.第二日爹到家.就和我说好活.说爹在他身边偏多.『就是别的娘都让我几分.你凡事只有个不瞒我.我放著河水不洗船.』」西门庆道:「既是如此.大家取和些.」

又许下老婆:「你每晚夕等我来这房裡睡.」

如意道:「爹真个来.休哄俺每.」

西门庆道:「谁哄你来.」

正说著.只见迎春取钥匙来.西门庆教开了床房门.又开橱柜.拿出那皮祆来抖了抖.还用包袱包了.教迎春拿到那边房裡去.如意儿就悄悄向西门庆说:「我没件好裙袄儿.爹趁著手儿再寻件儿与了我罢.有娘小衣裳儿.再与我一件儿.」

西门庆连忙又寻出一套翠盖缎子袄儿.黄绵绸裙子.又是一件蓝潞绸绵裤儿.又是一双妆花膝裤腿儿.与了他.老婆磕头谢了.西门庆锁上门.就使他送皮袄与金莲房裡来.

金莲才起来.在床上裹脚.只见春梅说:「如意儿送皮袄来了.」

妇人便知其意.说道:「你教他进来.」

问道:「爹使你来.」

如意道:「是爹教我送来与娘穿.」

金莲道:「也与了你些什麽儿没有.」

如意道:「爹赏了我两件绸绢衣裳年下穿.叫我来与娘磕头.」

于是向前磕了四个头.妇人道:「姐姐每这般却不好.你主子既爱你.常言: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那好做恶人.你只不犯著我.我管你怎的.我这裡还多著个影儿哩.」

如意儿道:「俺娘已是没了.虽是后边大娘承揽.娘在前边还是主儿.早晚望娘抬举.小媳妇敢欺心.那裡是叶落归根之处.」

妇人道:「你这衣服少不得还对你大娘说声.」

如意道:「小的前者也问大娘讨来.大娘说:『等爹开时.拿两件与你.』」妇人道:「既说知罢了.」

这如意就出来.还到那边房裡.西门庆已往前厅去了.如意便问迎春:「你头裡取钥匙去.大娘怎的说.」

迎春说:「大娘问:『你爹要钥匙做什麽.』我也没说拿皮袄与五娘.只说我不知道.大娘没言语.」

却说西门庆走到厅上看设席.海盐子弟张美.徐顺.苟子孝都挑戏箱到了.李铭等四名小优儿又早来伺候.都磕头见了.西门庆吩咐打发饭与众人吃.吩咐李铭三个在前边唱.左顺后边答应堂客.那日韩道国娘子王六儿没来.打发申二姐买了两盒礼物.坐轿子.他家进财儿跟著.也来与玉楼做生日.王经送到后边.打发轿子出去了.不一时.门外韩大姨.孟大妗子都到了.又是傅伙计.甘伙计娘子.崔本媳妇儿段大姐并贲四娘子.西门庆正在厅上.看见夹道内玳安领著一个五短身子.穿绿缎袄儿.红裙子.不搽胭粉.两个密缝眼儿.一似郑爱香模样.便问是谁.玳安道:「是贲四嫂.」

西门庆就没言语.往后见了月娘.月娘摆茶.西门庆进来吃粥.递与月娘钥匙.月娘道:「你开门做什麽.」

西门庆道:「潘六儿他说.明日往应二哥家吃酒没皮袄.要李大姐那皮袄穿.」

被月娘瞅了一眼.说道:「你自家把不住自家嘴头了.他死了.嗔人分散他房裡丫头.象你这等.就没的话儿说了.他见放皮袄不穿.巴巴儿只要这皮袄穿.早时他死了.他不死.你只好看一眼儿罢了.」

几句说的西门庆闭口无言.忽报刘学官来还银子.西门庆出去陪坐.在厅上说话.只见玳安拿进帖儿说:「王招宣府送礼来了.」

西门庆问:「是什麽礼.」

玳安道:「是贺礼:一匹尺头.一坛南酒.四样下饭.」

西门庆即叫王经拿眷生回帖儿谢了.赏了来人五钱银子.打发去了.

只见李桂姐门首下轿.保儿挑四盒礼物.慌的玳安替他抱毡包.说道:「桂姨.打夹道内进去罢.厅上有刘学官坐著哩.」

那桂姐即向夹道内进去.来安儿把盒子挑进月娘房裡.月娘道:「爹看见不曾.」

玳安道:「爹陪著客.还不见哩.」

月娘便说道:「且连盒放在明间内著.」

一回客去了.西门庆进来吃饭.月娘道:「李桂姐送礼在这裡.」

西门庆道:「我不知道.」

月娘令小玉揭开盒儿.见一盒果馅寿糕.一盒玫瑰糖糕.两隻烧鸭.一副豕蹄.只见桂姐从房内出来.满头珠翠.穿著大红对衿袄儿.蓝缎裙子.望著西门庆磕了四个头.西门庆道:「罢了.又买这礼来做什麽.」

月娘道:「刚才桂姐对我说.怕你恼他.不干他事.说起来都是他妈的不是:那日桂姐害头疼来.只见这王三官领著一行人.往秦玉芝儿家去.打门首过.进来吃茶.就被人惊散了.桂姐也没出来见他.」

西门庆道:「那一遭儿没出来见他.这一遭儿又没出来见他.自家也说不过.论起来.我也难管你.这丽春院拿烧饼砌著门不成.到处银钱儿都是一样.我也不恼.」

那桂姐跪在地下只顾不起来.说道:「爹恼的是.我若和他沾沾身子.就烂化了.一个毛孔儿裡生一个天疱疮.都是俺妈.空老了一片皮.干的营生没个主意.好的也招惹.歹的也招惹.平白叫爹惹恼.」

月娘道:「你既来说开就是了.又恼怎的.」

西门庆道:「你起来.我不恼你便了.」

那桂姐故作娇态.说道:「爹笑一笑儿我才起来.你不笑.我就跪一年也不起来.」

潘金莲在旁插口道:「桂姐你起来.只顾跪著他.求告他黄米头儿.叫他张致.如今在这裡你便跪著他.明日到你家他却跪著你.~你那时却别要理他.」

把西门庆.月娘都笑了.桂姐才起来了.只见玳安慌慌张张来报:「宋老爹.安老爹来了.」

西门庆便拿衣服穿了.出去迎接.桂姐向月娘说道:「耶嚛嚛.从今后我也不要爹了.只与娘做女儿罢.」

月娘道:「你的虚头愿心.说过道过罢了.前日两遭往裡头去.没在那裡.」

桂姐道:「天麽.天麽.可是杀人.爹何曾往我家裡.若是到我家裡.见爹一面.沾沾身子儿.就促死了.娘你错打听了.敢不是我那裡.是往郑月儿家走了两遭.请了他家小粉头子了.我这篇是非.就是他气不愤架的.不然.爹如何恼我.」

金莲道:「各人衣饭.他平白怎麽架你是非.」

桂姐道:「五娘.你不知.俺们裡边人.一个气不愤一个.好不生分.」

月娘接过来道:「你每裡边与外边差甚麽.也是一般.一个不愤一个.那一个有些时道儿.就要躧下去.」

月娘摆茶与他吃.不在话下.

却说西门庆迎接宋御史.安郎中.到厅上叙礼.每人一匹缎子.一部书.奉贺西门庆.见了桌席齐整.甚是称谢不尽.一面分宾主坐下.吃了茶.宋御史道:「学生有一事奉渎四泉:今有巡抚侯石泉老先生.新升太常卿.学生同两司作东.三十日敢借尊府置杯酒奉饯.初二日就起行上京去了.未审四泉允否.」

西门庆道:「老先生吩咐.敢不从命.但未知多少桌席.」

宋御史道:「学生有分资在此.」

即唤书吏取出布.按两司连他共十二两分资来.要一张大插桌.六张散桌.叫一起戏子.西门庆答应收了.就请去卷棚坐的.不一时.钱主事也到了.三员官会在一处下棋.宋御史见西门庆堂庑宽广.院字幽深.书画文物极一时之盛.又见屏风前安著一座八仙捧寿的流金鼎.约数尺高.甚是做得奇巧.炉内焚著沉檀香.烟从龟鹤鹿口中吐出.只顾近前观看.夸奖不已.问西门庆:「这副炉鼎造得好.」

因向二官说:「我学生写书与淮安刘年兄那裡.央他替我捎带一副来.送蔡老先.还不见到.四泉不知是那裡得来的.」

西门庆道:「也是淮上一个人送学生的.」

说毕下棋.西门庆吩咐下边.看了两个桌盒细巧菜蔬果馅点心上来.一面叫生旦在上唱南曲.宋御史道:「客尚未到.主人先吃得面红.说不通.」

安郎中道:「天寒.饮一杯无碍.」

宋御史又差人去邀.差人禀道:「邀了.在砖厂黄老爹那裡下棋.便来也.」

一面下棋饮酒.安郎中唤戏子:「你们唱个〖宜春令〗奉酒.」

于是生旦合声唱一套「第一来为压惊」唱未毕.忽吏进报:「蔡老爹和黄老爹来了.」

宋御史忙令收了桌席.各整衣冠出来迎接.蔡九知府穿素服金带.先令人投一「侍生蔡修」拜帖与西门庆.进厅上.安郎中道:「此是主人西门大人.见在本处作千兵.也是京中老先生门下.」

那蔡知府又是作揖称道:「久仰.久仰.」

西门庆道:「容当奉拜.」

叙礼毕.各宽衣服坐下.左右上了茶.各人扳话.良久.就上坐.蔡九知府居上.主位四坐.厨役割道汤饭.戏子呈递手本.蔡九知府拣了〖双忠记〗演了两折.酒过数巡.小优儿席前唱一套〖新水令〗「玉鞭骄马出皇都」蔡知府笑道:「松原直得多少.可谓『御史青骢马』.三公乃『刘郎旧萦髯』.」

安郎中道:「今日更不道『江州司马青衫湿』.」

言罢.众人都笑了.西门庆又令春鸿唱了一套「金门献罢平胡表」把宋御史喜欢的要不的.因向西门庆道:「此子可爱.」

西门庆道:「此是小价.原是扬州人.」

宋御史携著他手儿.教他递酒.赏了他三钱银子.磕头谢了.正是: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前花影坐间移.一杯未尽笙歌送.阶下申牌又报时.

不觉日色沉西.蔡九知府见天色晚了.即令左右穿衣告辞.众位款留不住.俱送出大门而去.随即差了两名吏典.把桌席羊酒尺头抬送到新河口去讫.宋御史亦作辞西门庆.因说道:「今日且不谢.后日还要取扰.」

各上轿而去.

西门庆送了回来.打发戏子.吩咐:「后日还是你们来.再唱一日.叫几个会唱的来.宋老爹请巡抚侯爷哩.」

戏子道:「小的知道了.」

西门庆令攒上酒桌.使玳安:「去请温师父来坐坐.」

再叫来安儿:「去请应二爹去.」

不一时.次第而至.各行礼坐下.三个小优儿在旁弹唱.把酒来斟.西门庆问伯爵:「你娘们明日都去.你叫唱的是杂耍的.」

伯爵道:「哥到说得好.小人家那裡抬放.将就叫两个唱女儿唱罢了.明日早些请众位嫂子下降.」

这裡前厅吃酒不题.

后边.孟大姨与盂三妗子先起身去了.落后杨姑娘也要去.月娘道:「姑奶奶你再住一日儿不是.薛师父使他徒弟取了卷来.咱晚夕叫他宣卷咱们听.」

杨姑娘道:「老身实和姐姐说.要不是我也住.明日俺第二个侄儿定亲事.使孩子来请我.我要瞧瞧去.」

于是作辞而去.众人吃到掌灯以后.三位伙计娘子也都作辞去了.止留下段大姐没去.潘姥姥也往金莲房内去了.只有大吟子.李桂姐.申二姐和三个姑子.郁大姐和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在月娘房内坐的.忽听前边散了.小厮收下傢伙来.这金莲忙抽身就往前走.到前边悄悄立在角门首.只见西门庆扶著来安儿.打著灯.趔趄著脚儿就要往李瓶儿那边走.看见金莲在门首立著.拉了手进入房来.那来安儿便往上房交钟箸.

月娘只说西门庆进来.把申二姐.李桂姐.郁大姐都打发往李娇儿房内去了.问来安道:「你爹来没有.」

来安道:「爹在五娘房裡.不耐烦了.」

月娘听了.心内就有些恼.因向玉楼道:「你看恁没来头的行货子.我说他今日进来往你房裡去.如何三不知又摸到他屋裡去了.这两日又浪风发起来.只在他前边缠.」

玉楼道:「姐姐.随他缠去.这等说.恰似咱每争他的一般.可是大师父说的笑话儿.左右这六房裡.由他串到.他爹心中所欲.你我管的他.」

月娘道:「乾淨他有了话.刚才听见前头散了.就慌的奔命往前走了.」

因问小玉:「灶上没人.与我把仪门拴上.后边请三位师父来.咱每且听他宣一回卷著.」

又把李桂姐.申二姐.段大姐.郁大姐都请了来.月娘向大妗子道:「我头裡旋叫他使小沙弥请了〖黄氏女卷〗来宣.今日可哥儿杨姑娘又去了.」

吩咐玉箫顿下好茶.玉楼对李娇儿说:「咱两家轮替管茶.休要只顾累大姐姐.」

于是各房裡吩咐预备茶去.

不一时.放下炕桌儿.三个姑子来到.盘膝坐在炕上.众人俱各坐了.听他宣卷.月娘洗手炷了香.这薛姑子展开〖黄氏女卷〗高声演说道:盖闻法初不灭.故归空.道本无生.每因生而不用.由法身以垂八相.由八相以显法身.朗朗惠灯.通开世户.明明佛镜.照破昏衢.百年景赖刹那间.四大幻身如泡影.每日尘劳碌碌.终朝业试忙忙.岂知一性圆明.徒逞六根贪欲.功名盖世.无非大梦一场.富贵惊人.难免无常二字.风火散时无老少.溪山磨尽几英雄.

演说了一回.又宣念偈子.又唱几个劝善的佛曲儿.方才宣黄氏女怎的出身.怎的看经好善.又怎的死去转世为男子.又怎的男女五人一时升天.

慢慢宣完.已有二更天气.先是李娇儿房内元宵儿拿了一道茶来.众人吃了.落后孟玉楼房中兰香.又拿了几样精製果菜.一大壶酒来.又是一大壶茶来.与大妗子.段大姐.桂姐众人吃.月娘又教玉箫拿出四盒儿茶食饼糖之类.与三位师父点茶.李桂姐道:「三个师父宣了这一回卷.也该我唱个曲儿孝顺.」

月娘道:「桂姐.又起动你唱.」

郁大姐道:「等我先唱.」

月娘道:「也罢.郁大姐先唱.」

申二姐道:「等姐姐唱了.我也唱个儿与娘们听.」

桂姐不肯.道:「还是我先唱.」

因问月娘要听什麽.月娘道:「你唱个『更深静悄』罢.」

当下桂姐送众人酒.取过琵琶来.轻舒玉笋.款跨鲛绡.唱了一套.桂姐唱毕.郁大姐才要接琵琶.早被申二姐要过去了.挂在胳膊上.先说道:「我唱个〖十二月儿挂真儿〗与大妗子和娘每听罢.」

于是唱道:「正月十五闹元宵.满把焚香天地烧」

那时大妗子害夜深困的慌.也没等的申二姐唱完.吃了茶就先往月娘房内睡去了.须臾唱完.桂姐便归李娇儿房内.段大姐便往孟玉楼房内.三位师父便往孙雪娥房裡.郁大姐.申二姐就与玉箫.小玉在那边炕屋裡睡.月娘同大妗子在上房内睡.俱不在话下.看官听说:古妇人怀孕.不侧坐.不偃卧.不听淫声.不视邪色.常玩诗书金玉.故生子女端正聪慧.此胎教之法也.今月娘怀孕.不宜令僧尼宣卷.听其死生轮回之说.后来感得一尊古佛出世.投胎夺舍.幻化而去.不得承受家缘.盖可惜哉.正是:

前程黑暗路途险.十二时中自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