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清明节寡妇上新坟 永福寺夫人逢故主

2019年8月22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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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曰:右调〖翠楼吟〗

佳人命薄.叹艳代红粉.几多黄土.岂是老天浑不管.好恶随人自取.

既赋娇容.又全慧性.却遣轻归去.不平如此.问天天更不语.

可惜国色天香.随时飞谢.埋没今如许.借问繁华何处在.

多少楼台歌舞.紫陌春游.绿窗晚秀.姊妹娇眉妩.人生失意.从来无问今古.

话说月娘次日备了一张桌.并冥纸尺头之类.大姐身穿孝服.坐轿子.先叫薛嫂押祭礼.到陈宅来.只见陈敬济正在门首站立.便问:「是那裡的.」

薛嫂道了万福.说:「姐夫.你休推不知.你丈母家来与你爹烧纸.送大姐来了.」

敬济便道:「我鸡巴肏的才是丈母.正月十六贴门神~来迟了半个月.人也入了土.才来上祭.」

薛嫂道:「好姐夫.你丈母说.寡妇家没脚蟹.不知亲家灵柩来家.迟了一步.休怪.」

正说著.只见大姐轿子落在门首.敬济问:「是谁.」

薛嫂道:「再有谁.你丈母心内不好.一者送大姐来家.二者敬与你爹烧纸.」

敬济骂道:「趁早把淫妇抬回去.好的死了万万千千.我要他做甚么.」

薛嫂道:「常言道:嫁夫著主.怎的说这个话.」

敬济道:「我不要这淫妇了.还不与我走.」

那抬轿的只顾站立不动.被敬济向前踢了两脚.骂道:「还不与我抬了去.我把你花子脚砸折了.把淫妇鬓毛都蒿淨了.」

那抬轿子的见他踢起来.只得抬轿子往家中走不迭.比及薛嫂叫出他娘张氏来.轿子已抬去了.

薛嫂儿没奈何.教张氏收下祭礼.走来回覆吴月娘.把吴月娘气的一个发昏.说道:「恁个没天理的短命囚根子.当初你家为了官事.搬来丈人家居住.养活了这几年.今日反恩将仇报起来了.只恨死鬼当初揽的好货在家裡.弄出事来.到今日教我做臭老鼠.教他这等放屁辣臊.」

对著大姐说:「孩儿.你是眼见的.丈人.丈母那些儿亏了他来.你活是他家人.死是他家鬼.我家裡也留以留你.你明日还去.休要怕他.料他挟你不到井裡.他好胆子.恒是杀不了人.难道世间没王法管他也怎的.」

当晚不题.

到次日.一顶轿子.教玳安儿跟随著.把大姐又送到陈敬济家来.不想陈敬济不在家.往坟上替他父亲添土迭山子去了.张氏知礼.把大姐留下.对著玳安说:「大官到家多多上覆亲家.多谢祭礼.休要和他一般见识.他昨日已有酒了.故此这般.等我慢慢说他.」

一面管待玳安儿.安抚来家.

至晚.陈敬济坟上回来.看见了大姐.就行踢打.骂道:「淫妇.你又来做甚么.还说我在你家雌饭吃.你家收著俺许多箱笼.因起这大产业.不道的白养活了女婿.好的死了万千.我要你这淫妇做甚.」

大姐亦骂:「没廉耻的囚根子.没天理的囚根子.淫妇出去吃人杀了.没的禁拿我煞气.」

被敬济扯过头髮.尽力打了几拳头.他娘走来解劝.把他娘推了一交.他娘叫駡哭喊.说:「好囚根子.红了眼.把我也不认的了.」

到晚上.一顶轿子.把大姐又送将来.分付道:「不讨将寄放妆奁箱笼来家.我把你这淫妇活杀了.」

这大姐害怕.躲在家中居住.再不敢去了.这正是:

谁知好事多更变.一念翻成怨恨媒.

这裡不去.不题.

且说一日.三月清明佳节.吴月娘备办香烛.金钱冥纸.三牲祭物.抬了两大食盒.要往城外坟上与西门庆上新坟祭扫.留下孙雪娥和大姐.众丫头看家.带了孟玉楼和小玉.并奶子如意儿抱著孝哥儿.都坐轿子往坟上去.又请了吴大舅和大妗子二人同去.出了城门.只见那郊原野旷.景物芳菲.花红柳绿.仕女游人不断.一年四季.无过春天.最好景致.日谓之丽日.风谓之和风.吹柳眼.绽花心.拂香尘.天色暖.谓之暄.天色寒.谓之料峭.骑的马.谓之宝马.坐的轿.谓之香车.行的路.谓之芳径.地下飞的尘.谓之香尘.千花发蕊.万草生芽.谓之春信.韶光淡荡.淑景融和.小桃深妆脸妖娆.嫩柳嫋宫腰细腻.百转黄鹂惊回午梦.数声紫燕说破春愁.日舒长暖澡鹅黄.水渺茫浮香鸭绿.隔水不知谁院落.秋千高挂绿杨烟.端的春景果然是好.有诗为证:

清明何处不生烟.郊外微风挂纸钱.人笑人歌芳草地.乍晴乍雨杏花天.

海棠枝上绵莺语.杨柳堤边醉客眠.红粉佳人争画板.彩绳摇拽学飞仙.

吴月娘等轿子到五裡原坟上.玳安押著食盒.先到厨下生起火来.厨役落作整理不题.月娘与玉楼.小玉.奶子如意儿抱著孝哥儿.到于庄院客坐内坐下吃茶.等著吴大妗子.不见到.玳安向西门庆坟上祭台儿.摆设桌面三牲.羹饭祭物.列下纸钱.只等吴大妗子.原来大妗子雇不出轿子来.约已牌时分.才同吴大舅雇了两个驴儿骑将来.月娘便说:「大妗子雇不出轿子来.这驴儿怎的骑.」

一面吃了茶.换了衣服.同来西门庆坟上祭扫.那月娘手拈著五根香.自拿一根.递一根与玉楼.又递一根与奶子如意儿替孝哥上.那两根递与吴大舅.大妗子.月娘插在香炉内.深深拜下去.说道:「我的哥哥.你活时为人.死后为神.今日三月清明佳节.你的孝妻吴氏三姐.孟三姐和你周岁孩童孝哥儿.敬来与你坟前烧一陌钱纸.你保佑他长命百岁.替你做坟前拜扫之人.我的哥哥.我和你做夫妻一场.想起你那模样儿并说的话来.是好伤感人也.」

拜毕.掩面痛哭.玉楼向前插上香.也深深拜下.同月娘大哭了一场.玉楼上了香.奶子如意儿抱著哥儿也跪下上香.磕了头.吴大舅.大妗子都炷了香.行毕礼数.玳安把钱纸烧了.让到庄上卷棚内.放桌席摆饭.收拾饮酒.月娘让吴大舅.大妗子上坐.月娘与玉楼下陪.小玉和奶子如意儿.同大妗子家使的老姐兰花.也在两边打横列坐.把酒来斟.按下这裡吃酒不题.

却表那日周守备府裡也上坟.先是春梅隔夜和守备睡.假推做梦.睡梦中哭醒了.守备慌的问:「你怎的哭.」

春梅便说:「我梦见我娘向我哭泣.说养我一场.怎地不与他清明寒食烧纸.因此哭醒了.」

守备道:「这个也是养女一场.你的一点孝心.不知你娘坟在何处.」

春梅道:「在南门外永福寺后面便是.」

守备说:「不打紧.永福寺是我家香火院.明日咱家上坟.你叫伴当抬些祭物.往那裡与你娘烧分纸钱.也是好处.」

至次日.守备令家人收拾食盒酒果祭品.径往城南祖坟上.那裡有大庄院.厅堂.花园.享堂.祭台.大奶奶.孙二娘并春梅.都坐四人轿.排军喝路.上坟耍子去了.

却说吴月娘和大舅.大妗子吃了回酒.恐怕晚来.分付玳安.来安儿收拾了食盒酒果.先往杏花村酒楼下.拣高阜去处.人烟热闹.那裡设放桌席等候.又见大妗子没轿子.都把轿子抬著.后面跟随不坐.领定一簇男女.吴大舅牵著驴儿.压后同行.踏青游玩.三月桃花店.五裡杏花村.只见那随路上坟游玩的王孙士女.花红柳绿.闹闹喧喧.不知有多少.正走之间.也是合当有事.远远望见绿槐影裡.一座庵院.盖造得十分齐整.但见:山门高耸.梵宇清幽.当头敕额字分明.两下金刚形势猛.五间大殿.龙鳞瓦砌碧成行.两下僧房.龟背磨砖花嵌缝.前殿塑风调雨顺.后殿供过去未来.钟鼓楼森立.藏经阁巍峨.旗竿高峻接青云.宝塔依稀侵碧汉.木鱼横挂.云板高悬.佛前灯烛莹煌.炉内香烟缭绕.幢旗不断.观音殿接祖师堂.宝盖相连.鬼母位通罗汉殿.时时护法诸天降.岁岁降魔尊者来.

吴月娘便问:「这座寺叫做甚么寺.」

吴大舅便说:「此是周秀老爷香火院.名唤永福禅林.前日姐夫在日.曾舍几拾两银子在这寺中.重修佛殿.方是这般新鲜.」

月娘向大妗子说:「咱也到这寺裡看一看.」

于是领著一簇男女.进入寺中来.不一时.小沙弥看见.报与长老知道:「见有许多男女……」

便出方丈来迎请.见了吴大舅.吴月娘.向前合掌道了问讯.连忙唤小和尚开了佛殿:「请施主菩萨随喜游玩.小僧看茶.」

那小沙弥开了殿门.领月娘一簇男女.前后两廊参拜观看了一回.然后到长老方丈.长老连忙点上茶来.吴大舅请问长老道号.那和尚答说:「小僧法名道坚.这寺是恩主帅府周爷香火院.小僧忝在本寺长老.廊下管百十众僧行.后边禅堂中还有许多云游僧行.常时坐禅.与四方檀越答报功德.」

一面方丈中摆斋.让月娘:「众菩萨请坐.」

月娘道:「不当打搅长老宝刹.」

一面拿出五钱银子.教大舅递与长老.佛前请香烧.那和尚打问讯谢了.说道:「小僧无甚管待.施主菩萨稍坐.略备一茶而已.何劳费心赐与佈施.」

不一时.小和尚放下桌儿.拿上素菜斋食饼馓上来.那和尚在旁陪坐.才举箸儿让众人吃时.忽见两个青衣汉子.走的气喘吁吁.暴雷也一般报与长老.说道:「长老还不快出来迎接.府中小奶奶来祭祀来了.」

慌的长老披袈裟.戴僧帽不迭.分付小沙弥连忙收了家活.「请列位菩萨且在小房避避.打发小夫人烧了纸.祭毕去了.再款坐一会不迟.」

吴大舅告辞.和尚死活留住.又不肯放.

那和尚慌的鸣起钟鼓来.出山门迎接.远远在马道口上等候.只见一族青衣人.围著一乘大轿.从东云飞般来.轿夫走的个个汗流满面.衣衫皆湿.那长老躬身合掌说道:「小僧不知小奶奶前来.理合远接.接待迟了.万勿见罪.」

这春梅在轿内答道:「起动长老.」

那手下伴当.又早向寺后金莲坟上.忙将祭桌纸钱来摆设下.春梅轿子来到.也不到寺.径入寺后白杨树下金莲坟前下轿.两边青衣人伺候.这春梅不慌不忙.来到坟前.摆了香.拜了四拜.说道:「我的娘.今日庞大姐特来与你烧陌纸钱.你好处升天.苦处用钱.早知你死在仇人之手.奴随问怎的也娶来府中.和奴做一处.还是奴耽误了你.悔已是迟了.」

说毕.令左右把钱纸烧了.这春梅向前放声大哭不已.

吴月娘在僧房内.只知有宅内小夫人来到.长老出山门迎接.又不见进来.问小和尚.小和尚说:「这寺后有小奶奶的一个姐姐.新近葬下.今日清明节.特来祭扫烧纸.」

孟玉楼便道:「怕不就是春梅来了.也不见的.」

月娘道:「他那得个姐来死了葬在此处.」

又问小和尚:「这府裡小夫人姓甚么.」

小和尚道:「姓庞.前日与了长老四五两经钱.教替他姐姐念经.荐拔生天.」

玉楼道:「我听见他爹说春梅娘家姓庞.叫庞大姐.莫不是他.」

正说话.只见长老先来.分付小沙弥:「好看好茶.」

不一时.轿子抬进方丈二门裡才下.月娘和玉楼众人打僧房帘内望外张看.怎样的小夫人.定睛仔细看时.却是春梅.但比昔时出落得长大身材.面如满月.打扮的粉妆玉琢.头上戴著冠儿.珠翠堆满.凤钗半卸.上穿大红妆花袄.下著翠兰缕金宽斓裙子.带著丁当禁步.比昔不同许多.但见:宝髻巍峨.凤钗半卸.胡珠环耳边低挂.金挑凤鬓后双拖.红绣袄偏衬玉香肌.翠纹裙下映金莲小.行动处.胸前摇响玉丁当.坐下时.一阵麝兰香喷鼻.腻粉妆成脖颈.花钿巧帖眉尖.举止惊人.貌比幽花殊丽.姿容閒雅.性如兰蕙温柔.若非绮阁生成.定是兰房长就.俨若紫府琼姬离碧汉.宛如蕊宫仙子下尘寰.

那长老上面独独安放一张公座椅儿.让春梅坐下.长老参见已毕.小沙弥拿上茶来.长老递茶上去.说道:「今日小僧不知小奶奶来这裡祭祀.有失迎接.万望恕罪.」

春梅道:「外日多有起动长老诵经追荐.」

那和尚说:「小僧岂敢.有甚殷勤补报恩主.多蒙小奶奶赐了许多钱衬施.小僧请了八众禅僧.整做道场.看经礼忏一日.晚夕.又与他老人家装些厢库焚化.道场圆满.才打发两位管家进城.宅裡回小奶奶话.」

春梅吃了茶.小和尚接下钟盏来.长老只顾在旁一递一句与春梅说话.把吴月娘众人拦阻在内.又不好出来的.

月娘恐怕天晚.使小和尚请下长老来.要起身.那长老又不肯放.走来方丈禀春梅说:「小僧有件事禀知小奶奶.」

春梅道:「长老有话.但说无妨.」

长老道:「适间有几位游玩娘子.在寺中随喜.不知小奶奶来.如今他要回去.未知小奶奶尊意如何.」

春梅道:「长老何不请来相见.」

那长老慌的来请.吴月娘又不肯出来.只说:「长老不见罢.天色晚了.俺们告辞去了.」

长老见收了他佈施.又没管待.又意不过.只顾再三催促.吴月娘与孟玉楼.吴大妗子推阻不过.只得出来.春梅一见便道:「原来是二位娘与大妗子.」

于是先让大妗子转上.花枝招展磕下头去.慌的大妗子还礼不迭.说道:「姐姐.今非昔比.折杀老身.」

春梅道:「好大妗子.如何说这话.奴不是那样人.尊卑上下.自然之礼.」

拜了大妗子.然后向月娘.孟玉楼插烛也似磕头.月娘.玉楼亦欲还礼.春梅那裡肯.扶起.磕下四个头.说:「不知是娘们在这裡.早知也请出来相见.」

月娘道:「姐姐.你自从出了家门在府中.一向奴多缺礼.没曾看你.你休怪.」

春梅道:「好奶奶.奴那裡出身.岂敢说怪.」

因见奶子如意儿抱著孝哥儿.说道:「哥哥也长的恁大了.」

月娘说:「你和小玉过来.与姐姐磕过头儿.」

那如意儿和小玉二人笑嘻嘻过来.亦与春梅都平磕了头.月娘道:「姐姐.你受他两个一礼儿.」

春梅向头上拔下一对金头银簪儿来.插在孝哥儿帽儿上.月娘说:「多谢姐姐簪儿.还不与姐姐唱个喏儿.」

如意儿抱著哥儿.真个与春梅唱个喏.把月娘喜欢的要不得.玉楼道:「姐姐.你今日不到寺中.咱娘儿们怎得遇在一处相见.」

春梅道:「便是因俺娘他老人家新埋葬在这寺后.奴在他手裡一场.他又无亲无故.奴不记挂著替他烧张纸儿.怎生过得去.」

月娘道:「我记的你娘没了好几年.不知葬在这裡.」

孟玉楼道:「大娘还不知庞大姐说话.说的是潘六姐死了.多亏姐姐.如今把他埋在这裡.」

月娘听了.就不言语了.吴大妗子道:「谁似姐姐这等有恩.不肯忘旧.还葬埋了.你逢节令题念他.来替他烧钱化纸.」

春梅道:「好奶奶.想著他怎生抬举我来.今日他死的苦.这般抛露丢下.怎不埋葬他.」

说毕.长老教小和尚放桌儿.摆斋上来.两张大八仙桌子.蒸酥点心.各样素馔菜蔬.堆满春台.绝细春芽雀舌甜水好茶.众人吃了.收下家活去.吴大舅自有僧房管待.不在话下.

孟玉楼起身.心裡要往金莲坟上看看.替他烧张纸.也是姊妹一场.见月娘不动身.拿出五分银子.教小沙弥买纸去.长老道:「娘子不消买去.我这裡有金银纸.拿几分烧去.」

玉楼把银子递与长老.使小沙弥领到后边白杨树下金莲坟上.见三尺坟堆.一堆黄土.数柳青蒿.上了根香.把纸钱点著.拜了一拜.说道:「六姐.不知你埋在这裡.今日孟三姐误到寺中.与你烧陌钱纸.你好处升天.苦处用钱.」

一面放声大哭.那奶子如意儿见玉楼往后边.也抱了孝哥儿来看一看.月娘在方丈内和春梅说话.教奶子休抱了孩子去.只怕唬了他.如意儿道:「奶奶.不妨事.我知道.」

径抱到坟上.看玉楼烧纸哭罢回来.

春梅和月娘匀了脸.换了衣裳.分付小伴当将食盒打开.将各样细果甜食.肴品点心攒盒.摆下两桌子.布甑内筛上酒来.银钟牙箸.请大妗子.月娘.玉楼上坐.他便主位相陪.奶子.小玉.都在两边打横.吴大舅另放一张桌子在僧房内.正饮酒中间.忽见两个青衣伴当走来.跪下禀道:「老爷在新庄.差小的来请小奶奶看杂耍调百戏的.大奶奶.二奶奶都去了.请奶奶快去哩.」

这春梅不慌不忙.说:「你回去.知道了.」

那二人应诺下来.又不敢去.在下边等候.大妗子.月娘便要起身.说:「姐姐.不可打搅.天色晚了.你也有事.俺们去罢.」

那春梅那裡肯放.只顾令左右将大钟来劝道:「咱娘儿们会少离多.彼此都见长著.休要断了这门亲路.奴也没亲没故.到明日娘的好日子.奴往家裡走走去.」

月娘道:「我的姐姐.说一声儿就勾了.怎敢起动你.容一日.奴去看姐姐去.」

饮过一杯.月娘说:「我酒勾了.你大妗子没轿子.十分晚了.不好行的.」

春梅道:「大妗子没轿子.我这裡有跟随小马儿.拨一匹与妗子骑.关了家去.」

大妗子再三不肯.辞了.方一面收拾起身.春梅叫过长老来.令小伴当拿出一匹大布.五钱银子与长老.长老拜谢了.送出山门.春梅与月娘拜别.看著月娘.玉楼众人上了轿子.他也坐轿子.两下分路.一簇人明随喝道.往新庄上去了.正是:

树叶还有相逢时.岂可人无得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