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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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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举双眼颤动似乎还想说什麽,严凤楼帮著他翻过身,低下身附在他耳边道:“我就在屋子里不会走,那些事,等你醒了我再陪你慢慢聊。睡吧,别硬撑了,我知道你背上疼得厉害。”

年轻的侍郎听话地闭上眼睛:“凤卿,那时候我是不是看错了?在巷子里,你抱著我哭了。”

“嗯。”chuáng边同样年轻的县丞正弯腰替他掖著被角,“你看错了。”

“凤卿,你一直没有娶亲,是不是在等我?”

“不是。”

“凤卿,如果我不在了,你会不会想我?”

“不会。”

“凤卿……”

“……”

“不管发生什麽,不要打听,不要参与,更不要做傻事。好好当你的县丞,就当……就当根本不认识顾明举。”

第九章

重伤在chuáng的顾侍郎娇弱得很,见了谁都说眼花,严凤楼一进门却又神气活现赛过活龙,眼尖得恨不能把人家的里衣也解开来看一看;谁端来的药都是苦得不能下咽的,严凤楼一接过勺子,苦药就立刻成蜜糖水了,喝完一碗还嚷嚷著要下一碗;任谁来探病都要扶著额头有气无力地讨饶:“下官头晕得很,jīng力不济呀。”

屋子里就剩下个严凤楼的时候,不知又是谁死乞白赖地拖著人家的袖子不松手:“凤卿,再陪陪我。”

无人的时候,一起半卧在榻上脸挨著脸絮絮说些闲话。顾明举关心地问:“改了地方,夜里睡得著吗?”

自从卧房被顾明举占了,严凤楼就常常去书房过夜。

严凤楼合著眼说,没事。

顾明举挺贴心的:“睡不著就搬回来吧,我回驿馆就是了。”

“你在这儿我放心些,驿馆里人手不够。”

那些追随顾明举的侍从们近来也少了很多,除了严凤楼常见的几个,其他的都不见了。偶尔问起,顾明举也只轻描淡写地说,放了他们一个大假。

於是顾明举擦擦口水,悄悄露出了láng尾巴:“要不,我们就一起睡吧。”

斜睨他一眼,严凤楼迅速从榻上逃开,後退几步,一边不忘紧一紧自己的衣襟:“你胡思乱想些什麽!”

京城那边隔三差五地有信寄来,有些是写给严凤楼的,有些是给顾明举的。

都不用打开看就知道写些什麽,顾明举从不拆信察看,点著蜡烛就把信烧了。

严凤楼看见了会问:“谁写来的?”

“温少。”这位少爷没有学来他那个武将爹亲的英武气概,却把那副急脾气学了个十成十,一封封信件雪片似地往顾明举这边塞,催命符一般。想到严凤楼对朝中官员向来生疏,顾明举拍了拍手中的灰烬,补充道,“就是温雅臣,天佑二十四年的进士。那小子,也就比不识字的多认得几个字而已。”

不想严凤楼却点头:“我知道,威远将军府的公子。”

“你知道?”这下轮到顾明举好奇,“你怎麽会……”

“不稀奇。大名鼎鼎的顾侍郎的知jiāo好友,我再孤陋寡闻也该略知一二了。”他答得稀松平常,反叫顾明举讶异。

将军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温雅臣,说是有一张宛如好女般jīng致的容貌,通晓音律,jīng於博弈,镇日流连花丛,既善解人意又善解人衣,是个声名在外的风流人物。形迹放làng,却深得京中众女仰慕。常与朝中风采翩翩的顾侍郎并肩策马游历赏玩,相jiāo融洽,互称知己,好到能共饮一杯水酒,共享一个歌姬。那些寻花问柳的传奇佳话若是找人一桩桩娓娓道来,简直比一部书还jīng彩。

面无表情的严县丞不咸不淡地复述起旁人口中听来的隐秘:“据说,你们常一起过夜。”

顾明举瞪大眼眨了又眨,一把拉起薄被来牢牢捂住自己的口鼻:“啊呀,好大的酸味。”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许多当初宁肯辛苦咬碎了嚼烂了,忍著千般疼万般苦,和著眼泪一起咽进肚子里去永不再提的东西,到了某个时候,又莫名其妙地会涌上心头,从嘴里自然而然说出来。彼时总以为,诉诸於口会是如何了不得的惊天动地,好似漏出了一个字就要天塌地陷永不超生。不经意间提起,才蓦然发觉,也不过是这麽一种淡淡如许的口吻,不见凄楚,不曾怨恨,不会落泪,顶多是对光yīn匆匆的一种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