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家庭晚宴 · 十

2019年10月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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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和绘梨衣冲出ChateauJoelRobuchon的后门,冰冷的大雨淋在他身上,一直纠缠着他的幻觉渐渐消失。

他双手按在那辆蓝色的兰博基尼跑车上,剧烈地喘息。

真的有一辆兰博基尼在餐馆后门口等他,不是停在停车位上,而是紧贴着门。显然有人给他准备好了这件逃生设备,此时此刻除了直升机,那就只有一辆超级快车能带他和绘梨衣脱困。

兰博基尼Aventador,极速能达到350公里的昂贵玩具,形如鬼怪的速度机器,但底盘很低非常不适合在路面有积水的暴雨天驾驶。看起来事发突然那个警告他的人也来不及准备更合适的交通工具,这辆车是敞篷的,连遮雨的尼龙车篷都没有盖上,座椅上湿漉漉的都是水。绘梨衣仍未从极度的恐惧中回复,靠在路明非身上眼神呆滞,路明非跟她说话她好像听不见,路明非只能横着抱起她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上。

“快!快!你妈逼倒是快啊!”路明非跳上驾驶座,手颤抖着发动引擎。

 

距离他不到五十米的楼顶天台上,酒德麻衣正在给狙击步枪更换普通弹匣。

“希望你在卡塞尔学院好歹学过一点驾驶技术。”她冷冷地说着,忽然转身,枪口扫过长街,锁定冲在最前面的黑帮青年。

狙击步枪闷响,那人的摩托车前轮忽然开裂,他连人带车翻滚着滑向路边,

连续三枪呈品字形打在路边的路灯杆上,半截灯杆带着路灯坠落在路面上,暂时地阻止了人群的推进。

除了直接对人开枪,酒德麻衣已经用上了一切手段。她没法直接对人开枪,AS50不是恺撒的沙漠之鹰,这种枪的威力即使只是擦伤手臂也可以导致整条手臂被撕裂。

四面八方都有人奔向ChateauJoelRobuchon,兰博基尼最后的机会就是在人群没有聚拢之前撞出一条路来,以它的速度能追上它的车极少。

 

狞亮的车灯刺破雨幕,野兽般的吼声贯穿小街,路明非终于把兰博基尼给发动起来了。

就在这一刻那名长着能剧面具般面孔的侍者撞开餐馆后门冲了出来,他的眼睛是次代种般的赤金色,这种发红的黄金瞳仅次于龙王们的瞳色,楚子航在四度暴血的时候也曾拥有这样的瞳色。

那个人是炽热的,雨淋在他身上腾起袅袅的白烟。他徒手抓住兰博基尼的后保险杠,竟然想凭人的力量拉住这辆超级跑车,好像想跳到后面的发动机舱上来。

如果在别的时候路明非一定会嘲笑这家伙的脑子进水了,但经过走廊里的事情他根本笑不出来,他不知道这名侍者是个什么东西,但他相信侍者能做到!

侍者的目标是绘梨衣,而绘梨衣绝对不能落在这种危险的人手里,路明非百分百坚信。

他挂上倒档,猛地把油门踩到底,兰博基尼顶着那名侍者退后,把他重新撞进餐馆里去,连带着把坚实的后门撞得粉碎。

路明非想也不想立刻换前进档,酒德麻衣担心的事情在他这里并不算是很大的挑战,他在卡塞尔学院确实选过驾驶课,这是他少有的几门能拿B的科目!

低档位高转速,油门到底,兰博基尼如离弦的利箭那样向前射出。路明非从后视镜里看着那对发红的黄金瞳在门里缓缓地亮着,那个浑身冒着袅袅白烟的侍者再度冲出餐馆。

那种程度的撞击就算是一头马熊脊椎也该断掉了,可侍者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他站在瓢泼大雨中,盯着兰博基尼的尾灯。

路明非不是个迷信的人,而且卡塞尔学院的人都该相信世界上一切超自然的现象都可以用龙族来解释,可看着后视镜中那对灯笼一样的瞳孔,他觉得车后方站着一只恶鬼!

那是比龙王更棘手的东西!如果不在这里杀死他,后果不堪设想!这种东西……绝对不能允许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绝对!绝对!

凌厉的意志在他脑海中爆开,沿着脊椎下行,黑暗中战栗的感觉重新降临了他的身躯。他抖开衣襟,抽出藏在腰侧的柯尔特92FS。恺撒要求他务必随身携带武器的时候他还拒绝过,担心在街头被警察拦住搜身。没有恺撒和楚子航在场他就是个纯良的小白兔,给他武器他也没有使用的胆量。但面对那名黑衣侍者的时候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小白兔露出了铁齿钢牙。

兰博基尼加速逃逸,枪火照亮黑夜,钝金破甲弹向着车尾发射。就像入学的那一天,他目睹苏茜一刀插入诺诺的喉间,下意识地端起狙击步枪。

身体呼应他的意志,自动调整到完美的射击姿势,伯莱塔像是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他精密地控制着每一条弹道,每一枚子弹都准确地命中黑衣侍者,在最要害的地方炸出血花。如果恺撒在场也会被路明非此刻的射击精度震惊,那些子弹上似乎附加着“必须命中”的命令。

黑衣侍者顶着弹雨奔跑起来,速度跟兰博基尼不相上下!分明路明非的每一颗子弹都命中了他,子弹钻进生物肌体的声音清楚无误,内部填汞的弹头对龙类和混血种都是致命的,可黑衣侍者似乎根本没有受伤。高处警戒的酒德麻衣目睹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蓝牙耳机中传来森严的命令:“阻击那个人,绝不能允许他接近路明非!”

她换上新的弹匣,居高临下地连续射击。她自称为王牌狙击手并非自夸,操纵着这种后座力巨大的枪支,她只用三秒钟就把弹匣打空了。

AS50的大口径子弹毕竟不同于路明非打出的手枪子弹,每一次命中都让奔跑中的黑衣侍者打个趔趄。兰博基尼终于加速到他追不上的地步了,在酒德麻衣打空弹匣的那一瞬间,他抬头看向天台高处,被那双赤金色瞳孔盯住的瞬间,酒德麻衣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她换上了用贤者之石磨制的子弹,这种子弹极其珍贵,但这种情况下她也意识到狙杀那个目标是第一优先,支付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但黑衣侍者消失在她的视野中了,他似乎猜到酒德麻衣的举措,藏身在她无法瞄准的射击死角里。

兰博基尼冲过一片积水拐上小路,酒德麻衣跃上天台边沿。狂风暴雨中她的枪口纹丝不动,瞄准镜直指黑衣侍者藏身的地方。黑衣侍者敢从藏身处闪出来,她会立刻开枪。

“你无法消灭那个目标,任务的第一优先是保证路明非安全撤离,第二目标才是狙击我的那位老朋友。”耳机里传来老板的声音,再也没有那种嘻哈欢乐的调子,异常低沉,仿佛牙齿间咬着钢铁。

 

黑色的直升机出现在惠比寿花园上空,刺眼的光柱锁定了奔逃中的兰博基尼。在出发的时候源稚生就呼叫了直升机支援,现在终于赶上了。

“上杉家主和一名男性正驾车在惠比寿花园西面的小路上行驶,大量机动车正尾随和堵截他们。”直升机驾驶员的通话频道直接接入源稚生的耳机。

“向家族旗下的所有帮会发送消息!任何人胆敢伤及目标,都会被列入家族的黑名单!”源稚生看着手机屏幕上渐渐刷出来的照片,路明非的侧脸清晰地呈现出来。

“绘梨衣,让你信任的男人居然是他么?”源稚生先是吃了一惊,然后轻声说。

悍马急转弯,溅起大片的雨水,樱也驶上了惠比寿花园西面的小路。这是一片高档住宅区,颇有些历史了,那时人们还习惯于徒步出行,所以这里都是蛛网般的步行小道,两边是幽静的日式小院,道路宽度仅够两辆小车勉强错车,宽大的悍马把整条道路都给占据了。直升机驾驶员正把地图传输到悍马的导航屏幕上,蓝色的光点高速地向着西北方逃窜。

所有人的手机同时“滴”了一声,他们同时接收到一条新的短信。源稚生抓起手机一看,“本家再度提高悬红,目前的悬红为100亿日圆,奖励给优先把照片中的女性带给家族的人。”

这根本不是源稚生想发布的信息,家族的信息系统彻底被外人入侵了,入侵者不断地提高悬红,刺激黑道青年们的贪欲,引诱他们不择手段地捕猎绘梨衣。

局面失控了,源稚生身为蛇岐八家的大家长,却无力控制这些帮会。此刻的惠比寿花园变成了猎场,猎物是绘梨衣,东京的黑道都参与到这场围猎中来了,还有更多的人正往这边赶。

源稚生很清楚帮会成员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人类的贪欲是比龙王还要可怕的东西,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很多人都会变成龙那样嗜血的东西。

他想到了死去的真,浑身都是冷汗。

 

路明非根本来不及为摆脱了黑衣侍者庆幸,黑道就已经追了上来。不断地有摩托车从小巷中驶出,加入围猎队伍,偶尔还有轿车正面直撞过来,想把他们逼停。

兰博基尼并不适合在这种曲折的小路上行驶,它设计出来是用来对付高速赛道的,但现在路明非能依赖的只有这辆车,他竭尽所能地加速减速,甩尾转弯,像只没头苍蝇那样钻来钻去。

一旦停车就全完了,他心里非常清楚。

那种怪异的梆子声似乎还残留在他的脑海里,不时有一两个破碎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男孩和女孩拉着手在冰原上逃亡,黑色的鸦群在天空中追逐,天空里降下致命的飞火,火焰把冰雪炸上天空,云层底部被照得通红,男孩捧着冰雪盖在女孩的脸上,她死了,鲜血从冰雪下面缓缓地渗了上来。

还有各种没来由的情绪,没来由的愤怒、没来由的不甘、没来由的想要怒吼,怒吼说你们想要把我逼到哪里去?你们难道不怕……死么?

没有人能把狮子逼下悬崖!那种尊荣骄傲的动物不会允许自己卑微地死去,它会在悬崖边愤而转身,哪怕是扑向猎枪的枪口!

枪里只有那一匣子弹,全都用在黑衣侍者身上了。路明非从未像今夜这样气恼,这样暴跳如雷,以前无论多少侮辱多少打击多少难过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他都忍了,今夜他只恨自己的枪里没有更多的子弹。

摩托车的轰鸣声从背后传来,那台摩托车的功率很大,而且骑手的技术非常高超。他趁着路明非拐弯前减速的机会逼到兰博基尼边上,冷月般的长刀砍向路明非的脊椎。反正家族已经许诺为了捕获目标,任何违法的事情都由家族来买单,这种情况下死一两个人不算什么。

差着少许距离,长刀没能砍进路明非的脊椎里,在他的肩膀上豁开了一道血口。忽如其来的剧痛让路明非眼前一黑,但他挺住了,不仅挺住了,还用手中的空枪去砸那名刀手的脸。

几乎就在同时,有人从车身另一侧靠近,伸手想把绘梨衣从副驾驶座上抓出去。但路明非比那人快了一秒钟,他抓住绘梨衣的衣襟,把她狠狠地拉进自己怀里,带着巨大的恶意狠狠地往左打方向盘。

兰博基尼把那辆重型摩托车挤在道边的墙上,蹭出了一连串火花。十几米之后兰博基尼骤然加速,把挤成废铁的摩托车丢在路边,那名骑手抱着被压断的大腿打着滚哀号。

哀号声入耳,路明非的心情居然是欢欣鼓舞,他不断地左右打着方向盘,把追上来的摩托车挤到墙上去。

又一刀砍在他的背后,猎手们已经明白,要想夺取绘梨衣这娇贵的猎物就必须先解决掉开车的这小子,纷纷拔出了藏在衣服里或者捆在车后的长刀。

这一次路明非没有手枪可以投掷了,于是他把口袋里的80万日圆现金扔了出去,纷纷扬扬的纸币遮挡了那名骑手的视线,摩托车的前轮歪斜,翻倒在路边。

路明非已经不记得自己中了多少刀了,托这辆兰博基尼的福,每次有人逼近他就狠踩油门,加速拉开距离,有些刀就会砍空,砍中他后背的几刀也没有造成致命的刀伤。他的后背痛得像是被烙铁烙着,鲜血混合雨水染红了白色的真皮座椅。可大量的失血不但没有让他恐惧,反而令他有股子凶狠的喜悦。他想起蒙古人的叼羊会,他在电视上看过那场面,最矫健的骑手把羊死死地抓在自己的手心里,仍凭其他人怎么抢都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