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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叹口气:“你也不用变着法子的宽慰我,待宛若回来,我问问她的意思吧!若是丫头自己不乐意,便是皇家,这门亲事我也不依的,说起来,宛若丫头的命竟比她娘也没好多少,,摊上柳彦宏那么个不着调的,却落得如今这般。”

老太太这边唉声叹气,宛若哪里也觉得莫名其妙,“翠微阁”她跟着嬷嬷进来,瞅着各处jīng致的摆设不像个客居的所在,便问一边的嬷嬷:“这里可是王府的客居?”

嬷嬷笑了:“哪里?这可是我们王妃的正经住处呢?累了这大半天,姑娘先好生歇一会儿子要紧,若有事,知会青瓷一声就好,青瓷是王妃身边的大丫头,说起来,也是你们王家的人,熟络方便,姑娘使唤着也顺手些。”

青瓷上前行礼,宛若急忙伸手扶起她道:“有如意在我身边服侍就好,哪敢劳动姑娘。”

青瓷却是个稳妥的xing子,也不多话,等嬷嬷走了,就让下面的小丫头打了温水来,服侍着宛若净面洗手,收拾妥当,上了茶,便退到了外间,屋里只留下了宛若跟如意主仆二人。

☆、烟波画船

待青瓷出去,宛若才底细打量这里,处处透着大气华贵,却也清雅别致,檐窗下设可张紫檀大方几,几上摆着一个铜纹金珐琅番莲纹的洋时钟尤为稀罕。

如意悄声道:“这里是王妃以前的正经住处,把咱们安置在这里,恐不大妥当。”

宛若摇摇头:“你没见咱们住的是西厢,也算客居,倒还说得过去,横竖不过糊弄过这两日回家便是……”

主仆正说着话儿,忽听外头青瓷的声音道:“紫绡姐姐怎的过来了。”

宛若微微一愣,不大会儿功夫,就见青瓷引着一个穿着紫裳翠裙,手里抱着一张古琴的大丫头走了进来。

“苏姑娘,这是王爷身边的紫绡姐姐。”

紫绡的年纪。看上去得有二十来往了,虽说是丫头,可头上却梳的妇人发髻,cha了一支碧玺翠玉簪,眉眼甚为明丽,姿态窈窕端庄,可见是王爷跟前得意的房里人。

见了宛若,明眸略一闪,微微蹲身一福:“紫绡见过苏姑娘。”

宛若忙起身来扶她客气道:“我哪里赶受姐姐的礼,快请坐,如意看茶。”

紫绡笑道:“原是早听说苏府的二姑娘是位最宽泛可亲的主子,这一向却未得见面的机缘,今日一见,可知传言不虚”

说着,把手里的琴放在那边紫檀雕花的琴几上:“这里原先是我们王妃的院子,那时王爷远在清江,便是回来,也绝少去别处,只在王妃处或是前头的书斋里起卧,这西厢便是王妃特特给王爷收拾出来的书房,我们家王爷喜萧不喜琴,因此这里是没琴的,知道姑娘琴艺好,王爷便让我送了这把琴过来。”

宛若一愣,倒不曾想是为了这样不要紧的小事,也听人说过,北辰的睿亲王,善画,喜萧,jīng骑she,知兵法,可见传言不虚,怪不得对面墙上挂着一只碧玉箫。刚头进来时,碧纱橱的进间布置的倒像个雅致的画室。

紫绡跟着王爷这几年了,自然分外伶俐,打进来就暗暗度量这位苏家姑娘,却也有些纳罕,姿色上,漫说比起后院的众多美妾,即便当年的王妃,也比这位苏姑娘出挑多了,倒听说她那位庶姐是个出了名的美人,这妹妹倒真平常了些。

可姿色虽平常,气度却不凡,眉宇间自有一股子灵动清贵之气,言语温和,举止大度,令人不敢轻易亵渎冒犯。

说起来,女子好姿色的还不多的很,难得是王爷的心意,跟了王爷这些年,紫绡还是头一回,见王爷过问后院之事。

从渺影楼出来就问她:“我记得还收着一把唐琴?”紫绡忙应了声。王爷接着吩咐:“你去取了,送去翠微阁给苏姑娘吧!”

紫绡有些怔愣,王爷虽不善琴,却也收藏过几把好琴,后来机缘巧合都送了人,如今倒是还余下一把,乃是唐代名琴,飞泉,极为难得,可谓价值连城,不曾想王爷这会儿想起来,给了那位八竿子打不着的苏姑娘。

苏姑娘不过就是王妃隔着一层的表妹罢了,可怎的王爷如此看重起来,难不成真要顺了王妃的心意,再娶一位王家的姑娘,可即便如此,苏姑娘也不是王家的正经小姐啊。

紫绡猜不透王爷心里的想法,却明白过来,不管是怎样的机缘,王爷对这位苏姑娘恐不寻常,因此,紫绡才巴巴送了这把琴过来。

宛若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因由,走过去细瞧那把古琴,只见,杉木斲,朱漆,鹿角灰漆胎,蛇腹间冰断纹……便知道不是寻常琴,伸手一拨,琴音清雅如空谷金声,高山玉溜,略略翻开古琴背,果见龙池上方刻糙书“飞泉”二字。

不禁嘀咕了一句:“这样的上古名琴给我使唤,岂不委屈了好东西……”

紫绡却也没宽座,只送了琴,略说了几句话便去了。到了晌午饭时节,翠微阁里设了小厨房,做的饭菜虽可口,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宛若也难真正自在了去,好在这里的书多,那边进间里一大面墙的书,也有宛若稀罕的各州志,野史传奇,志怪奇谈类的。便寻了过来,靠在窗下的榻上看书消磨。

紫绡迈进书斋,睿亲王也在窗下看书,见她进来,遂放下手里书卷问:“可送过去了,她说了什么不曾?”

紫绡心里着实有些讶异,却也回道:“苏姑娘只小声说了一句,这样的上古名琴,给她使唤有些委屈了好东西……”

遂把宛若的一行一动,仔细描摹给赵琅知道,赵琅听了却低低笑了一声道:“这丫头别看平日淘气的紧儿,却是个真正识货的。”

这一句说出来却甚为亲近,那几分宠溺的味道,不知不觉就露出了端倪来,紫绡接过丫头送过来的茶递了过去:“王爷和苏姑娘熟识?”

赵琅却摇摇头,忽而想起那一年回京,大雪阻住归程,耽搁在客栈里,当时那丫头才七岁大吧,梳着两只圆发髻,唇红齿白的,跟她弟弟在馆驿里头堆雪人,指东指西,跟个小大人一样,小脸红扑扑,那双眸子,却如秋来的清江水一样澄澈,这些年,他竟都没忘了那双眼。

后来在郊外救回她跟小十一,当时她昏睡在她父亲怀里,虽láng狈,却分外惹人怜爱……前几月校场,马上飞掠而过的粉色身影,弯弓搭箭,一箭she出正中红心,那个神采飞扬的笑容,竟令他很是难忘。

活了这些年,赵琅头一次觉得女子能有这么多面,可调皮,可稳重,能写诗,会画画,喜读书,也善骑she,琴艺如何,却没不知,只是那又怎样?送了飞泉过去,能博她一笑也是好的。

说实话,赵琅虽说对宛若颇不一般,先头却着实没往男女之qíng上琢磨,舜清的意思他也是知道的,再娶的王妃,若能是苏宛若,他倒破天荒有些期待起来,又想到自己的年纪,比那丫头大上这许多,即便他乐意,可不知道那小丫头乐不乐意呢?

他并不想有丝毫的勉qiáng,别的女人他并不在意,可他想看她恣意的活着,在他印象里,她总是那么灵动明净,像天上的流云,可变换成任何一种模样,只是流云,他抓得住吗……

紫绡望着他家王爷这模样,一准就是欢喜那位姑娘的了,只是她瞧着真不算很出挑,至少比起太后挑的那几家闺秀差多了。

赵琅忽而低声吩咐:“你去知会下面的人,这几日但凡有新鲜吃食,都别忘了给翠微阁送过去一份,王妃久病,下面人不免惫懒,怕委屈了那丫头。”这意思紫绡那还有不明白的。

宛若第二日一早便去给王妃请安,王舜清这病沉了,已是一日不如一日,宛若来了,也就说上一两句话,便乏累的不行了,宛若便只得退了出来。

出了渺影楼,青瓷却道:“姑娘只在屋里呆着,未免无趣,不若在咱们这园子里逛逛吧!知道姑娘常进宫,见惯了琼楼玉宇,咱们这园子虽比不得宫里,却也别致,散散心也是可得。”

听了青瓷的话,宛若想想也是,昨日进来。一路都在想事qíng,竟是没底细观景。便带着如意跟青瓷,沿着湖边的石子小路慢慢前行。

青瓷的xing子稳重,不爱说话,可也时不时会说一两句,诸如:“那边过了玉带桥是心海居,这头转过这弯万粉墙,便是玉箫楼等等,”一一指给宛若,名字都挺清雅跟景致相映成趣。

“苏姑娘,前面是吟秋榭,姑娘若累了,咱们进去歇一会儿子吧!”宛若点点头。

吟秋榭里头摆着几盆打着花苞的jú花,还为入秋,倒提前有了秋意,宛若坐在鹅颈椅上探头看了看底下,进岸的水面植了不少莲荷,如今虽未全部枯残,却也不如夏日那般亭亭径直。

忽听如意惊呼一声:“落雨了……”

宛若抬起头,雨不大却又细又密,细雨落下,打在下面的荷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跳动的音符,颇有几分悦耳。

“姑娘瞧,湖上真美,像不像咱们屋子里那幅画?”

宛若举目看过去,只见远处湖面上,因细雨起了层层烟波暮霭,烟雾时卷时舒,竟美如仙境,那边烟波里,仿佛有艘舟楫摇摇dàngdàng若隐若现的。

青瓷道:“想是湖边那处画船松脱了绳索,随着风飘到湖心去了。”

宛若不禁叹口气道:“记得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句子,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她的话没落,就听后面一阵低沉笑声传来,宛若唬了一跳,急忙从鹅颈椅上站起来,回身见是睿亲王赵琅。

宛若忙蹲身行礼,赵琅却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问:“这几句倒别致,可是你从哪里听来了?”

宛若这时候才想起来,这几句自己随口说的,可不正是牡丹亭里的句子,吗,这里的人视为yín词艳曲的,她一个闺中少女随口说出这些,可真真是大不妥。

想到此,宛若脸一红,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赵琅却也没为难她,笑着道:“嗯!这几句却也应此时的景,只是难免有些过于脂粉气。”

略点了她一句,却没往下说,赵琅上下打量她一遭遂微微皱眉:“这下雨的天,却怎的穿这样单薄就出来了,闻说你自小身子不康健,便是你自己不留心,你身边的丫头也该在意些”

说着,目光一利,落在边上如意身上,如意不禁哆嗦了一下,宛若倒不曾想睿亲王喜欢管这些琐碎的闲事,不禁瘪瘪嘴道:“出来时原没下雨的,这就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