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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思,他从来猜不透,摸不着,赵晞有片刻黯然……柳彦玲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这番qíng景,这jīng心筹备的灯市,就为了一个人,说起来,他心里何曾有过旁人?即便她生下皇子,即便她收敛了xingqíng,依旧冷落在深宫中,日日年年这么过下去,蹉跎了多少韶华光yīn,过着漫长而毫无希望的日子。

柳彦玲觉得自己快疯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您不能过去,皇上有旨,不让旁人打扰……”“我算旁人吗?”柳彦玲侧头冷冷扫了小chūn子一眼:“你的胆子倒愈发大起来,即便皇上下了旨意,本宫来会会故友,想来也无妨,再说旁人?皇上跟宛若说到底儿也算孤男寡女,比旁人更该避些嫌疑才是。”

小chūn子颇为为难,柳彦玲一眼瞅见旁边的如意,却笑了笑:“这是谁?我怎么瞧着这般眼熟?”

如意急忙行礼:“如意见过贵妃,娘娘万福。”“万福?比起你们家主子来,我是丁点儿福分都没有的了,贵妃,我这个辰王明妃正娶的王妃,不过就一个贵妃打发了,那母仪天下的后位,不定给谁留着呢?如意你可看好了你家主子,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胡说什么?”赵晞冷冷的呵斥一声,打断柳彦玲喋喋不休的尖酸刻薄,他们这边的一番喧闹,哪可能不惊动宛若跟赵晞。

柳彦玲的xing子未出嫁时,便泼辣非常,后来进宫磨了这些年,先开头好过一阵,也不过一阵,便更变本加厉起来,尖利刻薄,经常打骂宫女太监,赵晞是不大乐意管她,见她一眼都嫌烦,念着柳家过去那点好处,还有昔日的qíng份,让她安生的过日子罢了。

可这女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安生,隔三差五总会找点儿事,赵晞暗暗扫了宛若一眼,见宛若轻轻皱起了眉头,不禁心里恼上来,yīnyīn沉沉的道:“深更半夜的,你不在宫里呆着,跑出来作甚?”

柳彦玲目光扫过宛若,哧一声笑了:“深更半夜?真亏了皇上知道先下是深更半夜了,我跟皇上一样,出来会会故人,顺便看看咱们京城这耗费了几个月准备的灯市,是如何富丽jīng巧,这媲美烽火戏诸侯的作法,可换得来佳人一笑。”

说吧对宛若笑道:“好久不见,便是会故友,怎能忘了我这个姐妹……”句句带着刺儿,竟是变了个人一般,以前的彦玲是有心计,可至少面上能过的去,现在的彦玲,简直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妒妇。

宛若的目光落在她柳彦玲身上,比她还小上一些的彦玲,看上去说不出的沧桑老气,罩着一件绛紫色织锦缎的斗篷,褪去风帽,头上攒着明晃晃一支凤凰衔珠钗,满头珠翠下,一张脸施满脂粉,也盖不住底下的憔悴不堪,眉梢眼角氤氲的怨气恨意迎面扑来,令宛若不得不皱起了眉头。

宛若从来不觉得,自己跟柳彦玲有什么深仇大恨,即便以前,她算计自己的时候,她也并未点破,而她喜欢十一,是她们两人的事儿,这样夹枪带棒,满含妒意的柳彦玲,令宛若觉得异常陌生厌烦。

柳彦玲的目光却停在宛若脸上,有些发愣,岁月之于她仿佛了无痕迹,不能这么说,应该说在宛若身上,她看到的是岁月赋予的厚爱,本来平常姿色的宛若,现在看起来真好看。

五官没怎样变,变得是她眉梢眼角满溢而出的幸福,这种幸福仿佛淡淡珠光在她周身萦绕不散,把宛若笼罩的仿佛那隔水的佳人,那么出色,那么不凡……仿佛这辈子,自己都在她光芒的yīn影里活着,即便她远嫁和亲,她依旧那么鲜明的活在北辰的后宫中,无时无刻。

宛若觉得,自己跟这样的柳彦玲没必要牵扯太多,过去的qíng谊早已随着风散的七七八八,剩下的,都是她对自己的怨恨和嫉妒,这样的女人偏执而危险,宛若不想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宛若微微点头客气的笑了笑:“彦玲,真是好久不见。”扭头对赵晞轻道:“多谢皇上念我思乡之qíng,特备了如此绚丽花灯,如今时辰不早了,宛若还要回府瞧瞧外祖母,这就先告退了……”

抽身要走,却被赵晞一把拉住手腕:“宛若,宛若,别走,好不好?”宛若微愕,扭头看他,灯影儿里,他的脸上布满恼恨跟落寞,就像过去小时候,每次他费尽心思讨不得他欢心,反而弄巧成拙以后的模样……

“对啊!好容易来了,这就走了有什么趣儿?不若我们三人一起逛逛这花灯夜市,旁人若知道了,说叙旧也说的过去。”

柳彦玲的话尖酸刻薄,连最基本的风度都几乎维持不住,宛若突然发现,别说过去的qíng谊,即便陌生人,都比她跟彦玲现在的状况要好很多。

宛若倒是没想到,会遇上如此尴尬之事,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就见那边老太太跟前的婆子跌跌撞撞跑过来:“姑娘,姑娘,不,娘娘,娘娘,老太太真不好了,不好了……您快回去瞧瞧吧!晚了恐来不及了……”

☆、再起战端

宛若匆忙进了老太太的院子,就见廊下王氏跟舅妈正焦急张望的身影儿,见了她仿佛才松了口气,到了近前,舅妈低声道:“可是回来了,我跟你娘急的什么似的?一时又想不出主意来,只得借了老太太的名头,想来,若老太太明白着,也不会怪罪的。”

王氏拉着她的手上下瞧了瞧,低声问:“怎的去了这大会子?”宛若目光闪了闪,摇摇头,进去瞧了瞧老太太,浑浑噩噩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竟好像魂魄已消了大半,只剩下一口气残喘的模样儿。不用太医说,宛若也知道过不久了。

大雪从十四开始下,到了十五落了晚就停了,却刮起了北风,入了夜更是大起来,呼呼的,仿佛野shòu嚎叫,听着怪渗得慌,宛若前半夜没睡好,到了后半夜终于睡了过去,却做了梦。

梦中老太太还是旧年康健的模样,立在廊檐外望着西边天际叹息,叹息一会儿,仿佛起风了,老太太突然回身冲她笑了笑:“宛若丫头,那边那块云彩飘过来的时候,外祖母就要去了,你也不用伤心难过,更不要挂怀,外祖母这一去,便是解了今生的孽障,好在这一辈子修了来生的因果,外祖母放心不下的唯有你,女孩儿家出嫁了,就不能总惦记娘家这边了,婆家在哪儿,哪儿就是你的家,宛若丫头,外祖母去了,外祖母谢谢你,替我那没福气的外孙女活了这一世,且活的这般好……”

宛若一惊:“老太太,老太太……”“娘娘,娘娘……快起来,老太太这回真不好了……”宛若一激灵,醒了过来,急忙套上衣裳就赶着出了厢房,刚到廊下,就听见里面吉祥的哭声,宛若急忙进去,近到chuáng榻前,只见老太太平躺着,眼睛依旧和着,倒是比昨日晚间,瞧着更安稳了些,栩栩如生的面容,若不是鼻息间毫无动静,就跟活着的时候没两样。

宛若有些惊,忽然想起刚才的梦,一向不信鬼的她,觉得后背突突冒冷汗,或许人临死前都会大彻大悟一番,过后便什么都知道了,宛若觉得那个梦说不准是在告诉她,老太太已清楚了她的底细,知道她内里并非真正的宛若,却并没怪她,不仅没怪她,反而感谢她,这份豁达,尤为难得。

也真正解了宛若藏在心里的一个结,宛若想过,是不是在老太太最后的日子里,让她知道自己并非她真正的外孙女,可又有点忐忑不安,现在想来,或许一切冥冥中早有注定。

老太太的丧礼办的很大,依着舅舅的意思是要简单一些的,可宛若既在这边,又怎能简单的起来,发讣闻,设灵堂、搭丧棚、扎素彩、糊白门、请鼓chuī、找僧人,设祭亭等,足足忙碌了一个多月,老太太才算入土安葬。

一身素衣的宛若这一番耽搁,却早过了跟承安约定的日子,也是无奈之举。老太太一过世,宛若就让范英带着几个要紧的人先回去了,这里留下别的侍卫扈从,在驿馆里候着她,范成留了下来,老太太这边安葬下了,宛若匆忙打包行李,准备上路回转南夏的时节,却忽然病了起来,或许是这些日子的劳累所致,孕期初期不得歇息,反而劳神,因此心气愈发跟不上,一开始就是浑身疲乏懒得动,过了几日,已是卧chuáng难起,哪里还能启程回南夏。

宛若病了四五日光景的时候,赵晞的圣旨就到了,言说,既然和慧公主玉体违和,便该接到宫里将养,有太医院的太医随时诊脉问安,想来,不出几日便可痊愈。

圣旨师出有名,谁也说不出话去,且君命不可违,若是十一非要打掉宛若南夏皇后的头衔,只认她是和慧公主,这样的安排丝毫没有不妥之处。

“公主,该进药了”福儿端着药盏拨开帐前珠帘走了进来,宛若皱皱眉:“我不是说过,不吃药吗,怎的又端了进来?”不是宛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今在这北辰的内宫之中,需当处处留心才是,不说柳彦玲,这宫里的众多嫔妃,个个安得怎样心肠,谁又能知道,十一纵是不会害她,可别人就说不准了。

尤其自己这一病蹊跷非常,宛若想了很久,猜疑自己是着了道也未可知,毕竟对十一,她很是了解,他想gān一件事的时候,真会不管不顾,且自从进了宫,她便没见过如意了,身边的嬷嬷宫女也只有一个福儿,勉qiáng算她以前的旧人。

可她听说福儿跟了淑妃,主子早换了,又怎会还巴巴的忠心于她,不过这个突破口也在她身上,她需小心试探。

福儿扶着她坐起来,宛若摆摆手,福儿把药盏放在一边的紫檀小几上,宛若拉着她的手笑了笑:“昨日里进来的匆忙,倒也没细问,你说原先是跟着淑妃娘娘身边伺候的,现下是皇上把你拨过来的?”

福儿微微点点头:“皇上念着,奴婢是公主旧时的丫头,说使唤着顺手些,便遣了奴婢过来伺候。”宛若点点头,抬手指了指对面紫檀几案上的青玉香炉问:“今儿燃的什么香?香气有些过浓,呛的我头疼,记得我带来的包裹里还有我旧时的苏合香,你且换了来。”

福儿楞了一下,却没动,宛若挑挑眉的功夫,外面脚步声响过,传来赵晞的声音:“怎的闻不惯这香?因你身上不好,我特特让人寻出这上好的檀香来给你,怎的却说不好?”

到了近前,也不理会一屋子的宫女太监跪下行礼,直接撩开珠帘走进来,坐在chuáng榻边上,宛若没什么好气的道:“这个再好,你自己殿里去点着好了,巴巴的送过来给我讨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