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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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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小眉的朋友,我像父亲般关心她。你很难碰到像她这样的女孩,这样一心向上,不肯屈服于恶劣的环境,这样纯洁而又好强的女孩。错过了她,你会后悔!”

云楼的呼吸急促了,血液在他体内迅速的奔窜,他觉得自己的心像蚌壳的壳一般张开了,急于要容纳许许多多的东西。他张大了眼睛,注视着面前这个男人。你是上帝派来的使者,他想。人,是多么容易被自己的偏见所欺骗呵!深吸了口气,他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君子有成人之美!”邢经理说,他又笑了,转过身子。他说:“你愿意代我转告小眉吗?我有事,不等她了,我要先走一步。”他真的转身走了,云楼追过去问:“喂!您贵姓?”

“我姓邢。”邢经理微笑的转过头来。“一个爱管闲事的老头子。三天后,你会谢我。”

“不要三天后,”云楼诚挚的说:“我现在就谢谢你。”

邢经理笑了,没有再说话,他转身大踏步的走了。

这儿,云楼目送他的离去,然后他站在楼梯出口的外面,斜靠着墙,怀着满胸腔热烈的、期待的情绪,等着小眉出来。在这一刻,他的心绪是复杂的,忐忑的,忧喜参半的。对小眉,他有歉疚,有惭愧,还有更多激动的感情。又怕小眉不会轻易的再接受他,她原有那样一个倔强的灵魂,何况他们已经把情况弄得那么僵!他就这样站着,情绪起伏不定,目光定定的停在楼梯的出口处。

好一会儿,他才听到高跟鞋走下楼梯的声音,他闭住呼吸,心脏狂跳,可是,出来的不是小眉,是另一个歌女。再一会儿,小眉出来了。她一直走到街边上,因为云楼靠墙站着,她没有看见云楼。她显然哭过了,眼睛还是红红的,虽然她又重匀过了脂粉,但是却掩饰不住她脸上的泪痕。这使云楼重新感到那种内心深处的绞痛和愧悔。她站在那儿,眼光搜寻的四顾着。于是,云楼跨上了一步,停在她的面前。

“这一生一世已经过去了,现在是第二生第二世了。”他低声的说,带着满脸抱歉的、祈谅的神情,嘴边有个恳求似的笑容。“你?”小眉又吃了一惊,接着,暴怒的神色就飞进了她的眼底。“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这样阴魂不散的跟着我?难道你对我的侮辱还不够吗?你还要做什么?你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为止?”

“如果你允许,这纠缠将无休无止。”云楼低而沉的说,拉住了她的手臂,他的眼睛热烈的盯着她,他的语音里有股让人不能抗拒的力量,那么诚挚,那么迫切。“让我们去雅憩坐坐。”

“我不!”小眉摔开了他,往街边上走,找寻着邢经理。

“邢先生已经走了。”云楼说。

“你让他走的?”小眉怒气冲冲的回过头来,直视着云楼。“你凭什么让他走?”

“他自己走的,他要我帮他问候你。”云楼说着,深深的望着她。“小眉,收起你的敌意好不好?”

“哦,你们谈过了!”小眉的怒气更重,觉得被邢经理出卖了,一种微妙的、自尊受伤的感觉使她更加武装了自己,狠狠的瞪了云楼一眼,她嚷着说:“好了!请你不要再来烦我!你让开!”云楼拦在她的前面,他的目光坚定不移的停在她的脸上。

“我永远都不会让开!”他低而有力的说。

“你……”小眉惊愕而愤怒的抬起头来,一瞬间,她愣住了,他接触到一对男性热烈而痴狂的眸子,那眼神是坚定的,果决的,狂热的,完全让人不能抗拒的。他在这目光下瑟缩了,融解了,一层无力的、软弱的感觉像浪潮一样对她涌了过来,把她深深的淹没住了。敌意从她的脸上消失,愤怒从她的心底隐没。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那儿好无力好无力的说:“你——你要干什么呢?”

“我要你跟我一起走。”他说。

“到哪儿去?”她软弱的问。

“走到哪儿算哪儿。”

“现在吗?”

“是的!”她无法抗拒,完全无法抗拒,望着他,她的眼里有着一份可怜的、被动的、楚楚动人的柔顺。她的嘴唇轻轻的嚅动着,语音像一声难以辨识的叹息。

“那么,我们走吧。”他立即挽住了她。他们走向了中正路,又转向了中山北路,两人都不说话,只默默的向前走着。她的手指接触到了他那光滑的夹克,一阵温暖的,奇妙的感觉忽然贯穿了她的全身。奇怪,仅仅半小时以前,她还怨恨着他,诅咒着他,责骂着他,恨不得他死掉!可是,现在呢?她那朦朦胧胧的心境里为何有那样震颤的欢乐,和窒息般的狂喜?为何仿佛等待了他几百几千几万个世纪?为何?为何呢?

沿着中山北路,他们一直走了下去,忘记了这条路有多么长,忘记了疲倦和时间。他们走着,走着,走着。他们满心充塞着激动的、热烈的狂喜。她是陷在恍惚如梦的、迷离的境界,他们竟一直走到了圆山。

过了桥,他们走向了圆山忠烈祠,从那条上山的路上拾级而上,两人仍然是默默无语,包围着他们的是一片静幽幽的夜,一缕缕柔和的夜风,和那一株株耸立在夜色里的树木。远处有着松涛,天边闪烁着几点寒星。有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林中深处低低的鸣叫。他们停在一棵大树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