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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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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裳咽了一口口水。说话吧!要镇静,要自然!

“慕槐,他没有完全同意,但是有商量的余地,你听我说——”她顿了顿,喘了口气:“这是一场很艰苦的战斗,对吗?”

“是的。”他犹疑的说:“他为难你了?是不是?你在哭吗?羽裳?”

“没有。”她拭去了泪。“你听我说,慕槐,这不是一天两天谈得拢的事情,我不愿把你牵连进内,否则他是决不肯离婚的,我只能以我们本身的距离为理由,他也承认我们本身距离很远,但他还不肯答应离婚。我要慢慢的和他磨,和他谈判,还要说服我父母来支持我,我想,事情是会成功的。”

“是吗?”他喜悦的叫着:“难为你了,羽裳,要你去孤军奋战。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我知道,将来,让我好好的补报你——”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转,终于跌落了下来,她鼻中酸楚而喉中呜咽。“你哭了!我听到了。”他说,声音沉重、喑哑、而急切。“我来看你!”

“你胡闹!”她哭着叫。立即,她提醒着自己;镇静!镇静!你要镇静!撒谎不是你的拿手吗?从小,你撒过多少次谎了,为什么这个谎言如此难以开口!“慕槐,”她呜咽着说,“你不能来!”

“是的,我昏了!”他急急的说:“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别哭吧!”

“我跟你说,慕槐,”她再次提起勇气,很快的说:“我没有很多的时间,世澈随时会回来。我只是告诉你,我在和他谈判,事情多半会成功,但是,你不能露面,决不能露面,不要打电话给我,不要设法见我,总之,别让世澈有一点儿疑心到你身上,否则所有的谈判都不能成功。你懂了吗?慕槐?”

俞慕槐沉默了片刻。“慕槐?”她担忧的喊。

“我知道了,”他说:“我会忍耐。但是,你真有把握能成功吗?”

“我有把握!”她急急的说:“你信任我吗?”

“是的,”他说:“我信任。”

她闭上眼睛,一串泪珠纷纷滚落。

“你等我消息,”她继续说:“我一有消息就会给你打电话,但是你别坐在电话机旁边傻等,你照常去工作,我一星期以后再和你联络。”

“一星期吗?”他惊叫:“到那时候我已经死掉了!”

“你帮帮忙,好吗?”她又哭了,这哭泣却决非伪装。“你这样子教我怎么能作战?”

“哦,我错了,羽裳,我错了。”他急切的说:“我忍耐,我答应你,我一定忍耐!可是,不管你进行得如何,你下星期一定要给我电话,下星期的今天,我整天坐在电话机边等消息,你无论如何要给我电话!”

“好的,我一定给你电话,”她抹了抹泪:“再有,我们的事,别告诉慕枫,她会告诉世浩——”

“我了解。”

“我要挂断电话了,慕槐。”

“等一等!”他叫:“你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去争取吧?你会吗?”

“我们的幸福就都悬在这上面了,不是吗?”她哽塞的说。“你不信任我?”

“不,不,我信任,真的信任。”他一迭连声的说:“好羽裳,我以后要用我的一生来报答你,来爱护你!”

她深吸了口气。“慕槐,我真的要挂电话了,秋桂在厨房里,隔墙有耳,知道吗?”

“好的,”他长叹一声。“我爱你,羽裳。”

“我也爱你。”她低语,抽噎着:“不管我曾怎么欺骗过你,不管我曾怎样对不起你,但是——请你相信我这一句话——你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深爱的男人!”

说完这句话,她不再等对方的答复,就挂断了电话。双手紧压着那电话机,她把头仆在手上,无助的转侧着她的头,低低的、无声的、沉痛的啜泣起来。

就这样仆伏在那儿,她一直都没有移动,天色渐渐的阴暗了,细雨又飘飞了起来,窗外风过,树木萧萧。她坐着,像沉睡在一个阴森森的噩梦里,四面都是寒风,吹着她,卷着她,砭骨浸肌,直吹到她灵魂深处。

汽车喇叭声,大门开阖声,走进客厅的脚步声——她慢慢的抬起头来。欧世澈站在她的面前,嘴角边笑吟吟的,正静静的凝视着她。他们就这样相对注视着,好半天,谁都没说话。然后,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微笑的斜睨着她,从齿缝中,低低的逼出一句话来:“还想离婚吗?嗯?”她咽了一口口水,低声说:“为什么你不放我?我家可以给你钱。”

“要我拿太太的赡养费吗?我不背这名义!”他笑着,笑得阴沉,笑得邪门。“你得跟在我身边,做我的好太太,别再闹花样,听到吗?嗯?即使你闹离婚,又怎样呢?不过给我闹来一个饭馆而已。”

“你这个——”她咬牙切齿。

“别说出来!”他把手指压在她唇上。“我们是恩爱夫妻,我不想打你。”她瞪大眼睛望着他,忽然想起在那个遥远以前的雨夜里,她初逢俞慕槐,曾经信口编造了一个故事,内容是什么呢?她杀了一个人,杀了她的丈夫!她望着眼前这张脸,那乌黑的眼睛,那挺秀的鼻子,那文质彬彬的风度,那含蓄的笑容——她忽然想杀掉他,忽然觉得那渡轮上的叙述竟成了谶语!随着这念头的浮现,她身不由己的打了个冷战,赶快闭上了眼睛。“怎么了?你在发抖?”他平静的说,“你那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杀掉我吗?”她惊愕的睁开眼睛来,望着他,他依然在微笑。

“不要再转坏念头,听到吗?”他笑着说:“如果你再和那姓俞的在一起,你知道我会怎么做!”他压低了声音:“我可以使他身败名裂,你如果高兴跟着他身败名裂也可以,不过还要赔上你父亲的名誉!想想清楚吧!好太太!”

她被动的看着他,他的手仍然紧捏着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