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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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凭什么保证?”茉莉问律师,“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吗?”

“没有,”法律顾问说,“法律里没有那么准的事。”

茉莉听了后感到心情愉悦。如果能胜诉,她靠着这个案子里挣的钱就可以直接退休享福了。她起身准备离开,说:“你们都得完蛋,我们法庭见。”

邦茨和迪尔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邦茨真心诚意地希望伊莱·马林还活着。

还是梅洛·斯图尔特站起来挡住了茉莉,他带着乞求,亲切地拥抱了茉莉。“嘿,”他说,“我们不是正在商量吗,大家都文明点吧。”

他把茉莉请回了座位,注意到她眼里带着泪。“我们可以做笔交易,我可以放弃一部分利益。”

茉莉平静地对邦茨说:“你想冒险失去一切吗?你的顾问能保证你必然胜诉吗?他当然做不到。你他妈到底是商人还是烂赌棍?你为了省下两千万,最多四千万,想用十亿来冒险吗?”

他们商定,预付给厄内斯特的遗产四百万,还有将要上映的那部电影百分之八的毛利。如果要出其他的续集,每一部都会支付给他两百万和百分之十调整后的毛利润。厄内斯特三任前妻和孩子现在是有钱人了。

茉莉临走时说:“别说我不留情面,等克罗斯发现他被耍了,你们等着瞧他会怎么做。”

茉莉凯旋而归,她还记得有一夜她是怎么把厄内斯特带回家的。当晚她喝得醉醺醺的,无比空虚,而厄内斯特机智诙谐,让她觉得和他过一晚可能会很有意思。然后他们就去了她家,在路上她酒就醒了,到家后她把他带进了卧室,却绝望了。厄内斯特平淡无奇、在性事上还放不开,像个居家的男人一样,笨手笨脚,张口结舌。

但茉莉是个有教养的人,箭在弦上了总不能撵他出去。于是她又把自己灌醉,两人上了床。说真的,一片黑暗中,没差到哪儿去。厄内斯特十分享受,而她也因而心情大好,早上还为他把早餐端到了床上。

他对她狡黠地笑了笑。“谢谢你,”他说,“再次谢谢你。”她以为他这是完全明白她昨夜的感受才说出的话,以为他感谢的不仅仅是早餐,还有昨晚上施舍给他的美妙体验。她一直很遗憾,自己这个演员要是客串得再好点就好了。不过无所谓,反正她是律师不是演员。而且这一次,她已经为厄内斯特·维尔演了一出戏——得到回报的爱。

大卫·雷德菲洛博士在罗马参加一场重要会议时,接到了唐·克莱里库齐奥的召唤。当时他正在向意大利总理报告一项新的银行法规,大力制裁贪腐的银行官员——他自然是反对这项提案的。于是他立即中断了发言,飞往美国。

流亡意大利的二十五年来,大卫·雷德菲洛的事业发展到了他做梦也不敢想的高度。刚开始,唐·克莱里库齐奥帮助他在罗马买下一家小银行。他拿出从毒品生意上赚来的钱和瑞士银行里的存款,买下更多银行和电视台。不过,都是靠着唐·克莱里库齐奥在意大利的朋友的点拨和帮助,他才建立了他的帝国,除了银行,他们帮他拿下了不少杂志、报纸和电视台。

但是大卫·雷德菲洛也很满意自己的表现。他改头换面,拿到意大利公民身份,娶了意大利籍的妻子,生了意大利籍的孩子,养了典型的意大利情妇,还从意大利大学拿到一个尊贵的博士学位(花费两百万)。他穿阿玛尼的西服,每周花一小时打理发型,在咖啡吧(他收购的)里有一群男性的密友;他还踏入政界,向内阁和总理建言。虽然位高权重,但是他每年都会去一次科沃格见他的导师——唐·克莱里库齐奥,完成他的期望。所以这次特殊的召唤让他很是警惕。

科沃格家中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他到了之后当即开宴。萝塞·玛丽耶使出了浑身解数,因为雷德菲洛一直是罗马餐馆的忠实拥趸。克莱里库齐奥全家——唐的儿子乔治、佩蒂耶和文森特,他的外孙丹特,还有皮皮和克罗斯·德·莱纳——都聚集在这里欢迎他。

这是个致英雄的欢迎会。大卫·雷德菲洛——大学辍学的毒枭,离经叛道的狂野年轻人——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社会的中流砥柱。他们不仅为他感到骄傲,唐·克莱里库齐奥甚至觉得他欠雷德菲洛的。因为正是雷德菲洛给他上了一堂道德课。

有件事让唐·克莱里库齐奥十分感伤,他曾经认为法律是不可能被毒品腐蚀的,而大卫·雷德菲洛扭转了这一点。

1960年,大卫·雷德菲洛还是个二十岁的大学生。那时他刚开始贩毒,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让他和朋友能买到便宜的毒品。他只卖可卡因和大麻。一年的时间里,他们的生意已经发展到可以买下一架飞机专门从墨西哥和南美边境进货。他们自然要面对法律的制裁,这时候大卫才真正地显露出他的天才之处。贩毒的六人团队赚了很多钱,大卫·雷德菲洛慷慨解囊买通各方渠道,很快,他的行贿名单上就有了治安官、地方检察官、法官和美国东海岸成百上千的警察。

他常说这很简单。去搞清楚这些人的年薪,按五倍的数额开价就行了。

但是后来,哥伦比亚的贩毒团伙出现了,他们比旧西部片里的印第安人还要凶狠,对付敌人,他们不仅仅是扒掉头皮,连整个脑袋都要切掉。雷德菲洛死了四个合伙人,于是雷德菲洛寻求了克莱里库齐奥家族的庇护,代价是百分之五十的收益。

佩蒂耶·克莱里库齐奥带着一批布朗克斯的手下做他的保镖。1965年,唐把雷德菲洛送到了意大利。毒品行业实在太危险了。

如今,大家再次共聚晚餐,都称赞唐多年前的英明决定。丹特和克罗斯是第一次听说雷德菲洛的故事。雷德菲洛是个讲故事的好手,他大加赞赏佩蒂耶。“真是个战士啊,”他说,“要不是他,我活不到去西西里的那天。”他转向丹特和克罗斯说:“那是你俩受洗的那天,我还记得他们差点把你们在圣水里淹死,但是你们一点不怕。我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和你们一起共事,你们都长大了。”

唐·克莱里库齐奥干巴巴地说:“他们和你不一样,你只跟我,还有乔治一起共事。需要帮助的话,就找皮皮·德·莱纳。我已经决定了,上次我们谈的生意要继续。乔治给你解释原因。”

乔治把最新的进展告诉大卫,伊莱·马林死了,鲍比·邦茨上位后夺走了克罗斯在《梅莎琳娜》中所有的分成,只是把投进去的钱连本带利还了回来。

雷德菲洛很喜欢这个故事。“这人很聪明。他料定你不会告他,就拿你的钱。真会做生意。”

丹特正在喝咖啡,闻言恶狠狠地瞟了一眼雷德菲洛。萝塞·玛丽耶就坐在他身边,这时把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

“你觉得这很好笑吗?”丹特对雷德菲洛说。

雷德菲洛打量了丹特一会儿。他板起脸说:“因为我知道,这种事情玩手段就大错特错了。”

唐看着这场交锋,似乎被逗乐了。他很少这样不稳重,但是只要这种情绪一出现,他的儿子们就能注意到,而且很喜欢。

“那么,外孙,”他对丹特说,“你打算怎么办?”

“让他去死。”丹特说道。唐朝他笑了笑。

“那你呢,克罗奇菲西奥?你怎么解决?”唐问。

“我只能接受,”克罗斯说,“然后吸取教训。我以为他们没这个胆子,所以中了他们的算计。”

“佩蒂耶和文森特呢?”唐问。

但他们拒绝回答,他们知道这是唐玩的老把戏。

“你不能认栽,”唐对克罗斯说,“这样的话,大家都把你当傻子看,全世界的人谁也不会尊重你了。”

克罗斯认真地听了唐说的话。“伊莱·马林买的画还在他房子里,差不多值两千到四千万。把这些弄来,要赎金。”

“不行,”唐说,“那你就暴露了,底牌就泄了。而且不管怎么小心,都有危险。太复杂。大卫,你怎么做?”

大卫若有所思地吐出一口雪茄,说:“买下电影公司。做一次文明像样的生意。靠我们的银行和关系,买下罗德斯通。”

克罗斯不太相信。“罗德斯通是全球最老、最有钱的电影公司。就算你可以拿出一百亿,他们也不肯卖的。这是不可能的。”

佩蒂耶开玩笑道:“大卫,我的老伙计,你能搞到一百亿元吗?你的小命还是我救下的呢,你不是还说过,这辈子都还不清欠我的债吗?”

雷德菲洛不理他的玩笑。“你不懂大宗资金是怎么运转的,那就像生奶油一样,拿一点小钱,然后用债券、贷款和股票把这笔钱搅成越来越蓬松。钱不是问题。”

克罗斯说道:“问题是怎么让邦茨出局,他控制着公司,不管他能犯什么错,他一直奉行马林的遗愿。他绝不会同意卖掉公司的。”

“我去和他谈谈。”佩蒂耶说。

唐作了决定。他对雷德菲洛说:“按你的计划来吧。放手做。但是要小心。皮皮和克罗斯归你指挥。”

“还有一件事,”乔治对雷德菲洛说,“按照伊莱·马林的遗愿,鲍比·邦茨管理电影公司五年。但是马林的儿子和女儿在公司里所持有的股份比邦茨要多。邦茨不会被炒,但如果电影公司出售,要打发掉他还得再花一笔钱。这事儿你也得解决了。”

大卫·雷德菲洛微笑着吐出一口雪茄:“跟那个时候一样。我只需要你——唐·克莱里库齐奥的帮助就够了。意大利有一部分银行也许不愿冒这种险赌一把。要知道,我们花的钱肯定会大于电影公司真正的价值。”

“别担心,”唐说,“我在那些银行里有很多钱。”

皮皮·德·莱纳警惕留意着周围。这次会面有太多人在场,按道理,应该只有唐、乔治和大卫·雷德菲洛在场。皮皮和克罗斯本应该在其他场合受命去协助雷德菲洛。为什么他们要被卷进这个秘密里面来呢?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丹特、佩蒂耶和文森特也在?这一切不像是他所认识的唐·克莱里库齐奥的所作所为,他所知道的唐一向是尽可能地把计划内容隐藏起来。

文森特和萝塞·玛丽耶扶唐上楼睡觉。他坚决不同意在楼梯上装升降椅。

等到他俩离开后,丹特嬉皮笑脸地问乔治:“我们买下电影公司后,谁来管理?克罗斯吗?”

大卫·雷德菲洛淡淡地插了话:“我持有,我经营。有你祖父一笔收入。这些都写入法律文件。”

乔治表示认同。

克罗斯笑道:“丹特,我们俩谁也不适合经营电影公司。我们还没冷血到那个程度啊。”

皮皮看着他们所有人。他对危险一直都很敏感,这也是他能活那么久的原因。但是这次他也弄不明白,也许只是因为唐老了吧。

佩蒂耶载着雷德菲洛去肯尼迪机场,他的私人飞机停在那里。克罗斯和皮皮包了一家飞机从拉斯维加斯飞过来。唐·克莱里库齐奥严禁桃源酒店或他名下任何产业买飞机。

克罗斯开着租来的车去机场。途中,皮皮对克罗斯说:“我要在纽约市待一段时间。等到了机场,把车给我。”

克罗斯看着紧张的父亲。“我表现得不好。”他说。

“你还好,”皮皮说,“但唐说的没错,你不能让任何人一而再地占你便宜。”

他们抵达肯尼迪机场的时候,克罗斯下车,皮皮从副驾驶钻到了驾驶位。车窗摇下来,他们握了握手。皮皮抬头看着他儿子英俊的脸庞,满是欣慰。他轻柔地拍了拍克罗斯,试图挤出一个微笑,说:“要小心。”

“小心什么?”克罗斯问,他深色的眼睛寻找他父亲的目光。

“所有的东西。”皮皮说,然后,说了一句让克罗斯震惊的话,“也许我该让你跟着你的妈妈,但是我太自私了,我想把你留在身边。”

克罗斯看着他的父亲开车离开,第一次意识到他父亲有多么在乎他,多么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