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美人

2019年9月10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梁萧借着山势大兜圈子,行至傍晚,他怕胭脂伤势恶化,背着绿衣女下马步行。楚婉被横在马上,一路上“小畜生,小混蛋”骂个不停。梁萧起初无暇理会,闲来听了几句,作起恼来,嗔目瞪她,楚婉也不示弱,睁着一双大眼回瞪,又骂一声:“小淫贼。”

梁萧道:“好啊,你再骂一句,我连你裤子也撕了。”楚婉吃他一吓,眼里流出泪来。梁萧静下心来,寻思:“一个贼丫头已经累赘,再添一个,根本不用逃了。”将楚婉拽下马来,拍开她的穴道,喝道:“滚吧!”说完迈步就走。

楚婉一怔,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决心,跑了两步,高叫:“小……小子,站住了!我有话说!”

梁萧瞪眼道:“还想挨揍?”楚婉赶到他前面,双手叉腰,柳眉倒竖,哼哼说:“你干吗放我?”梁萧见她一得自由,气焰又涨,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人长得又丑,嘴巴又讨厌,谁遇见谁倒霉。早早放了,上上大吉。”

楚婉双颊涨红,瞪了那绿衣女一眼,咬了咬嘴唇,轻声说:“谁长得丑,她、她又比我好看多少?”梁萧笑道:“说得好,她就是比你好看。”楚婉也是这样想的,可被梁萧说出,心里别有一般滋味,失声大骂:“小淫……哼,你胡说八道!”她本是家族中最出色的美人,人人对她另眼相看,怎料被比了下去。越美貌的女子,在容貌一行越是好妒,不由忿忿说:“她美又怎样?还不是个偷鸡摸狗的女贼?”梁萧疑惑道:“你叫她女贼,她偷了你什么?”

楚婉道:“她偷了我家的镇庄之宝。”梁萧道:“什么宝?”楚婉迟疑一下,说道:“女贼没告诉你么?嗯,这个……可不能对你说。”

梁萧想起黄衣美妇在运河边说的话,心头一跳,冲口而出:“纯阳铁盒?”楚婉“啊哟”一声,失惊道:“小贼,你怎么知道?那、那盒子在你手上?”

梁萧心生狂喜:“这就叫得来全不费功夫,天叫这宝贝铁盒落在我手里。”楚婉见他面露笑容,笃定铁盒在他手里,心想:“要想个法儿哄他交出来。”便冷笑说:“这女贼逃走的时候,还杀了‘天香山庄’三个园丁,烧了三叔公一大片花田。哼,听说她还沿途偷窃官宦富户,连皇帝的大内她也有光顾。最可气的是,她每次偷罢,总要留下‘天山柳莺莺’的名字,真是张狂之至。”梁萧心想:“原来贼丫头叫柳莺莺。”他微微一笑,点头说:“偷过留名,了不起!”

楚婉“呸”了一声,怒道:“你知道什么?三叔公这次大为生气,破关出庄,专拿女贼。他老人家武功盖世,你不将人给我,可是小命难保!”

梁萧心想:“就我见过的人物,只有萧千绝与九如和尚称得上武功盖世。你那三叔公大约是两文钱买张牛皮,自吹自擂!”嘴里却不说破,只是微微一笑。楚婉察言观色,以为被自己说动,又说:“你要是贪图这女贼的美色,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我表兄雷星就是被这狐狸精迷惑住了,结果丢了一条腿,要做一辈子的瘸子。”

她说的是表兄的惨事,口气里幸灾乐祸,顿一顿,又说:“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天香山庄’与雷震姑父的‘雷公堡’是当今两大武学世家,‘参天狻猊’方澜和‘神鹰门主’靳飞,到了我家也要恭恭敬敬。再说了,如今官府震怒,派出江南第一名捕何嵩阳,你再帮这个女贼,可是和天下人作对。”

梁萧听到何嵩阳三字,冷哼一声,心想:“何嵩阳是个王八蛋,他要抓的人,老子一定要保护周全。”打定主意,嘴唇抿得紧紧,再也不作一声。楚婉自负辩才无碍,平时但有所求,长辈无不应允,这时也欲一纵苏秦之舌、张仪之齿,将梁萧一举说服。若能让他交出纯阳铁盒和女贼,当是天大的功劳。梁萧越是不说话,她越当劝说生效,又说:“你这么年轻,武功已这么好!如果正道直行,一定能够成为一代大侠,干吗要和女贼同流合污?”梁萧一皱眉头,说道:“做大侠有什么好处?”楚婉道:“做了大侠,就能受世人敬仰。”梁萧道:“云万程算不算大侠?”

楚婉“咦”了一声,惊喜道:“你也知道云大侠?”梁萧听她将“云大侠”三字叫得格外亲热,不由侧目瞧去。楚婉神情奇怪,似温柔,又似憧憬,两眼望着远处,喃喃说:“云大侠是南武林顶天立地的人物,三叔公说到他,也要轻轻点一下头。你知道么?三叔公对世事看得很淡,得他点一点头的,天下算起来也不过三四人。”

梁萧冷冷说:“云万程么,哼,不得好死!”楚婉怒道:“你才不得好死!”梁萧双眉一挑,正要动怒,楚婉忽又呆望远处,露出温柔神气,轻声说,“不过三叔公又说了,云大侠不错,可是远远及不上云公子。”梁萧问:“云公子是谁?”楚婉瞅他一眼,微微露出冷笑:“云公子就是云大侠的公子,哼,你连听他的名字也不配。”

梁萧“呸”了一声,说道:“你说那个哭哭啼啼的小鬼?”楚婉听得莫名其妙,云公子是她私心相许的人物,决不容人羞辱,忍不住回骂:“你才是小鬼!”说罢又叹口气,“反正你一百个小贼也比不上云公子的一根手指。上次他随靳门主来天香山庄,请爸爸出山抗元。可爸爸不答应,只说天香山庄独善其身、不问世事。云公子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起身说:‘久闻天香山庄的“分香剑术”独步武林,云某心中仰慕,今日有幸,想要领教几招。’起初,大家见他口气虽大,人却年轻,心中瞧他不起。谁知我那几个堂兄轮流上阵,居然没人接得下一剑……”

梁萧插嘴道:“你堂兄没用,不等于姓云的就厉害。”楚婉白他一眼,不屑与之争辩,接着说:“我羽姑姑和姑爷恰好也在,眼看爸爸被逼出场,羽姑姑起身说:‘奴家出嫁已久,娘家的剑法还记得两招,虽然未得真意,还望公子不吝赐教。’”梁萧心想:“这羽姑姑该是那个黄衫妇人,她剑法很好,真斗起来,我也许胜不了她。”想着来了兴致,凝神倾听起来。

梁萧“呸”了一声,说道:“你只管吹吧!十层牛皮也吹破了。”楚婉冷笑说:“你不信?奇怪的还在后面。云公子与羽姑姑事先约好,不必内劲,只比招式。就看二人长剑往来,一招一式,与那人所说的一丝不差,直到第十二招上,云公子从大有位刺出一剑,剑尖停在姑姑的关冲穴上。”

梁萧又叫:“吹牛吹牛!”楚婉怒道:“你不信拉倒。反正这件事南武林早就传遍了,你一打听就知道。”梁萧听她这么一说,倒也不好吱声。

楚婉道:“可是,云公子使出那剑,不但全无喜色,反而脸色灰败,盯着那面白纱屏风,慢慢地说:‘阁下是谁?’那人笑道:‘你师父没告诉你吗?’云公子叹道:‘真是楚前辈么?晚辈斗胆,还请前辈指教一二。’那人说:‘老夫死灰朽木,久已不动刀兵,指教二字愧不敢当。不过今日阁下来得不易,老夫也静极思动,罢了,我隔屏献拙,写几个陋字,请云公子品题品题。’他话没说完,已有人奉上墨宝,那人便隔着细白纱屏,写了三句小词,念做‘柳丝长,桃叶小,深院断无人到’。”

梁萧插嘴说:“这是什么,跟大白话一样。”楚婉笑笑说:“这词句是极尽婉媚的,但那写出来的字,个个笔力万钧,撇捺勾折森若长剑,直欲破纸飞出。唉,我本领粗陋,瞧不出什么门道,可云公子精通剑道,一时看得入了神。他就那么呆呆地站了许久,脸色越来越白,忽地倒退三步,‘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楚婉说到这儿,嗓子一哽,说不下去,目光凝注远处,流露出一丝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