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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珍惜他了,他还怕他什麽?大不了不过是再遗弃一次。

反正都有一次了,他会习惯的。

那边的车慢慢地在过设定的关卡,谭老大困在装一堆便宜尼龙布密不透风的货箱里,等待著胜利的信号。

漫长的等待时间过後,那边传来一声简短的回音。

谭老大终於松了一口气。

这边,那临空炸落下来的玻璃还在半空中摇摇坠坠,看著外面因为事故发生慌乱的人群,谭老大突然对魏方说:“如果真有地狱,你说我会在哪一层?”

魏方的眼睛被黑暗挡住没法看清谭老大,他盯著自己眼前微微发出一点光的手机,淡淡地说:“谭少,如果真有地狱,你肯定是最罪孽深重的那个,火山油锅对你都太清浅。”

谭老大笑了,他的眼睛从窟窿处移了开,闭了起来,他轻轻地说:“是啊,我也真希望有,这样,或许大夥都会好过些。”

第66章

论起心狠手辣,谭老大不愧为bào力环境下长成的孩子,行事出手从没比他很早就亡命天涯的手下弱。

在那一串他制造的惊慌中,他越走越远,地狱就在不远处。

不巧的是,撤退时,下了大雨,後面有警犬在追,他们行走的小路又泥泞不堪。

他们在雨中穿梭,没有到接应点,片刻也不能停下飞奔的脚布。

那漫布的雨幕中,除了急促的脚布声伴著雨声,再也看不到其它。

谭老大上了车之後全身虚脱,他不比其它的几人,他的身体时好是坏,总是上刻还能江河澍湃下刻就能江河日下……他在狭窄的破烂的五个人挤成的桑塔纳里坐在位置上发著高烧,他脸上的伪装被一波波的冷汗浸湿,更显出几分老态了。

魏方没有别的办法帮他降温,喂了几粒消炎药退烧药後拿著衬衫接著外面的雨水放他额头上,这样周而复始耗尽了一天,在离开山区後,把他送到小诊所打了几针药才缓了过来。

所幸带的人都是老手,能很快的隐藏踪迹,谭老大又命大的捡回了条小命。

他爬上异味难闻的破车上,张健的电话来了,他说:“范宗明已经成为这次的主要领导人之一。”

谭老大躺在自己的位置上闭著眼睛模糊地笑了,“他什麽时候不是了?”

张健说:“我从不喜欢失败的消息。”

谭老大想直腰,发现自己没力气动gān脆没动,他动著只一分锺就又gān涩的嘴,“放心好了。”

他掐断通信,对一边的魏方说:“你说,他还要不要我活了?”

魏方淡淡:“你早就死了。”

“呵……”谭老大无声地笑,手一垂,无力在掉在了空dàngdàng的空气中。

“可惜了……”良久,在往前开的嘈杂没有人声的车里谭老大打破静默,轻轻地说:“我越是想得到的,老天从不遂我的愿,我想避免的,老天也从来不答应我……弄得我现在,都不想去想了,”他悠悠地叹了口气,“或许一切真变了。”

真的变了,回不到从前了。

再见面,他们都不是当初的他们……不仅面目改变,可惜连身上那种对方就算化成灰也能识出来的气息也能宰断了。

有很久,谭老大已经感觉不到他的七哥还在他身边了……久得都陌生了。

范宗明那天去X省省会的飞机上,莫名的发起了烧。

他跟战术小组商量著方式,旁边助理突然说:“少将,你额上全是汗……”

范宗明一抹,恍惚,突然眼前又出现了自己小孩的影子……双眼里都是泪,看不清是太委屈还是太痛苦。

随行的医生帮他量了体温,到了三十九度。

范宗明挽著袖子让医生打针,不著痕迹地摇了下头,把红针移到一块,继续著先前说的话,“在这里是第二步诱饵,如果运气好点,就可以在这里抓住他们,不要掉以轻心,他们比我们想象得聪明得太多,每次都需要全力以赴完全任务,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第67章

中午本来雨停了下,到了晚上雨却下得更大。

气象台说这几天大洋海啸频繁,再过几天就有台风要入境了。

谭老大扒了口大方从路边小餐馆里买回来的盒饭,坐在座椅上有好几个破dòng的破车上问莫一,“I4过知江没有?”

莫一说:“没有消息。”

谭老大嚼著没有ròu味的排骨,淡淡地说:“那就等,不要cao之过及。”

莫二在旁啃著有点黑的馒头,把谭老大不吃的一些泛huáng的实在也说不出青菜的青菜用手捡到自己嘴里,津津有味地吃著。

谭老大──现在打扮得像个三十多岁的bào富包工头的他扯著嘴笑了一笑,谁也不会相信,他们会吃著几块钱一盒的饭而不燥动,跟著他的四个人,在他们的领域都要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一方人才。

尤其是自己,在以前的所有日子里,他死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成为这样。

能十几天不洗澡,能把脸弄得难看得谁也不会再看第二眼,受很多的人看不起的鄙夷眼神,吃著以前绝对无法忍受一口的食物。

可是人生莫测,以前完全想不到的事qíng如今就算发生了,也不过如此。

绵衣玉食,如果内心得不到真正的安宁,那也只不过是表面浮华,终究安稳不起来。

飞蛾扑火,只为那点亮光。

如果想要的,真的不去奋斗为之拥有,那比死亡更让人觉得绝望。

就算败了,也是我选择的──谭老大有点漠然地这样想著,其实是错是对,他如今都懒得去想那麽多了。

他一直都是一个疯子──巴住自己要不到的不撒手,如今再疯狂点,也不过如此。

没什麽好在乎的。

他这样想著,把菜里的苍蝇用筷子一挑,那小黑点在半空中升了一下落到了他腿上,他漠不在乎地把先前沾著苍蝇的一块豆腐塞进口里,继续问莫一:“知江那条线如果还没过的东西先都停下,先定个计划,别著了道……他们玩官兵捉迷藏,我们就不要陪著玩了。”

莫一说:“知道,我跟你们总管已经把qíng报发送去了,晚点他会联系。”

他说完,看没什麽事了,跟莫二说:“你先喝口水。”

吃了两个盒饭一声都没吭的莫二听话地拿著水瓶喝了半瓶。

莫一趁他喝水,把自己还没吃的盒饭的排骨全部挑到莫二盒子里。

莫二夹著排骨就吃,自己咬一口ròu,把剩下的夹到莫一嘴边,莫一没看他,不在意地把骨头咬到自己嘴里,又把看起来还像点样的菜拔到莫一盒子里。

谭老大看著他们,莫名的眼睛突然湿了。

他也不明白这究竟为什麽。

雨下得更大了。

范宗明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底下楼房的灯火,抽著烟。

尽管已经半夜,但他还是睡不著。

他带来的战术小组的两个成员累得已经挪不动脚步,gān脆在厚厚的地毯上睡了起来。

范宗明没叫他们走,自己也睡不著,出来出任务酒也是能不喝就不喝的,所以他只好抽著烟,看著大雨在玻璃窗放肆地流过,放任自己清醒。

抽了半会,心又无警戒地抽痛了起来……他把头抵住玻璃,狠命地又抽了口烟,不知自己过了多少,才能忘得了他的死。

不是假死。

是真死。

他真的死了。

那完全不能复制的DNA告诉他,他的小孩没了。

他原本,有一万个计划保全他的。

可是,他失手了。

悔不当初──说起来都太矫qíng。

他护他一辈子,好多事都为他放弃自己理念与原则,可是,最後他还是没了──在大义之下,他们什麽也不是。

什麽也不是,所以如今,他只能伤由思念慢慢侵袭蚀腐他每个无坚不催的堡垒,想抵抗的力量都没有。

生命很长,愉悦太短。

心头之爱,永远都只会稍纵即逝。

越爱,越抓不住。

是顾忌太多,还是太不够资格,谁也说不清。

雨还是没停……半夜雨更大了,风chuī得也太大,树丫枝头,还有破旧的关不住的门都被chuī得唧唧呀呀乱响,还有隔壁不知谁睡著的人几声病丫丫的咳嗽声,让这个夜变得有几许荒凄感。

破旧的小旅馆里,没有多少亮度的huáng昏小灯泡的照耀下,刚出生没多久毛都茸茸的小老鼠懵懂无知地趴在chuáng尾对著谭老大“吱吱”叫著,一点骇怕也没有。

谭老大被逗得笑了,他现在其实也算是一方魔头了,可看看,一小东西,还是非我族类的弱势动物还不怕他──真是,落难他方,你就算想表现得有气势一点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