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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轰烈烈的三天考试之后是三个月的漫长假期。人生中最漫长的假期,秦央和沈晋一起度过。踢球、上图书馆、闲聊或是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走。在最终发榜前放纵挥霍,有些苦尽甘来后歇斯底里的意味。报纸上有专家给出的解题思路,网络上满满一屏幕满分作文范丈,一律视而不见,玩笑着互相问一句:「有这题吗?我怎么不记得?」

于是关了网页扔了报纸,在游戏中战得天昏地暗。

秦央问沈晋:「怎么会填E师大?」

那时,外头夏日炎炎似火烧,他们在沈晋家开着空调的房间里打游戏打出一身热汗,双双躺倒在宽大的双人chuáng上。jīng致的装饰吊灯在脱去了眼镜的眼中幻成了两个、四个、六个……

「你填的不也是E师大吗?」沈晋答道。胳膊相贴,秦央的体温总是有些偏低,夏天时也是冰冰凉凉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抱玩具一样去抱住,「只许你填,就不许我填?」

滚烫的热意从手臂上传来,一点一点覆盖了半身。秦央被沈晋拦腰抱住,任由热意从相贴的身躯上源源不断地向自己侵来:「你这家伙……」

几天后,高考发榜,录取通知书陆续寄出。沈晋在电话里兴奋地大喊:「秦央、秦央!我高了2分,E师大,软件学院!」

秦央在电话这头微笑,手中正拿着鲜红的信封:「我是管理学院,E师大。」

那边先是沉默,继而一阵大笑,慡朗欢乐:「我们还是同学。」

秦央说:「我们还是兄弟。」

曾经的某个早晨,在空旷冷清的公共汽车上,曾有人说,兄弟可以做一辈子。

三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也下长。提着大包小包在校门口找到学院的摊位,再跟着学长去院办公室注册报到,领寝室钥匙。等到爬上位于三楼的寝室时,陪着儿子来校报到的秦央妈妈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房间是两室一厅的房型,四个人住一间,八个人共享一个小小的客厅。每人一套家具,下面是书桌和柜子,上面睡人。

小小的房里站满了人。擦桌子、挂蚊帐、铺chuáng、整理带来的东西,秦家爸爸爬上爬下忙得满头大汗,秦家妈妈端坐在椅子上镇定自若地指挥。秦央被晾在一边cha不上手,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四周,是几张同样挂着尴尬表qíng的年轻面孔相同样忙得脚不沾地的父母。

这一代,没有兄弟姐妹,不知饥饿寒冷,从小就被人们定义为「幸福的一代」。

「带这么多东西?」沈晋不知何时站到了秦央身后。

「嗯。」秦央问他,「你呢?东西理完了?」

沈晋顺手把竹竿递给正在挂蚊帐的秦央爸爸,道:「没有,他们正在弄。」

秦央猜这个「他们」应该是指沈晋的父母:「叔叔阿姨也来了?」

「嗯。」沈晋点头,笑容有些不屑,「说是没进过大学,要来看看,切!」

秦央曲起手肘去撞他:「开心就直说吧,又没人笑你。」

沈晋憋着的笑才不好意思地显了出来。

房间里的少年们起初还各自为营,坐在书桌前拘谨得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搁。一起去食堂吃了顿午饭,就渐渐放松了下来。

那个穿了一身宽大球衣,打扮好似NBA巨星的小子睡在靠阳台的右侧chuáng位,迷恋R&B很久,说话都卷着舌头,大家叫他小天王,睡在他对面的那位一脸稳重相,四个人里只有他在整理chuáng铺时给爸妈搭了一把手,后来大家选他做了班长,以后所有人都叫他「老班」;秦央和老班睡一侧,睡在他对面的是个胖呼呼的男孩,笑起来异常憨厚而纯真,两条粗粗的眉毛像极了蜡笔小斩,大家玩笑着叫他小新。

等到一起去开班会时,四个人已经勾肩搭背,连各自在寝室的座次都排好了。

班会上也无非是辅导员先发发言,然按大家轮流上台做自我介绍。

轮到秦央时,秦央说:「我叫秦央,秦晋之好的秦……」

「太液芙蓉未央柳的央。」

台下有人一身粉紫色淑女裙,面如chūn花,巧笑倩兮。

糖糖。

秦央觉得阵恶寒自脚底升起。

糖糖说:「如果说女生是天空,帅哥是白云,那么,在师大里,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那时,秦央和她一同站在男生宿舍前的篮球场外。这是师大里少有的几个能看到成群男生的地方,场边用铁丝网围得严严实贪,被女生们戏称为珍禽馆。

秦央抱着手臂呵呵地笑开:「小姑娘嘴巴不要太毒,嫁不出去的。」

糖糖咬着棒棒糖来掐他的胳膊,这么些年,手劲一点不减,先前那截白白胖胖得好似藕段一般的手臂也没一点消瘦的痕迹。

秦央好脾气地任她来掐,伸手往女生围得最多的那边一指:「那边那个也不算白云吗?」

糖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口气立时变得不屑:「那是臭氧层的空dòng,会把整个天空都侵占掉。」

秦央哈哈大笑。

那边的臭氧空dòng似感应到这边行人在议论他,回过头,手裹的篮球越过了高高的铁丝网向秦央飞来:「一起!」

秦央摆摆手,依旧和糖糖一起站在网外说笑。

臭氧空dòng热qíng好义出手大方,和秦央寝室混得很熟,九个人常凑在他那台手提计算机前兴致勃勃地看爱qíng动作片。

看着硬盘里一个个标着「日本」、「香港」、「欧美」的档夹和档夹下一长串按女优名字顺序排列的视频文件,众人无不佩服:「高!实在是高!」

沈晋两眼盯着屏幕上纠缠的男女,一手伸过来揽秦央的肩:「没什么,没什么。凡事都要讲个专业。」

秦央冷笑:「他的近视就是看这个看来的。」

都是十九二十正血气方刚的时候,看得都不想睡觉,躺回chuáng上后还兴奋得没有一点睡意,不着边际地讨论着刚刚看到的场景。

沈晋也被留了下来,和秦央睡一起。这小子才上初中就知道给女朋友买止痛片,说起这些事来,一套一套的,滔滔不绝,只听得旁人一愣一愣的,频频道:「哦,这样,这样的?」

直到秦央的手狠狠地捏上他的脸,沈晋吃痛,才就此打住,还不忘附到秦央耳边悄声怨句:「疼,你轻点。」

温热的气息直扑扑地喷在脸上,秦央剜了他一眼,抿着嘴不说话。沈晋笑了笑,就势抱娃娃一样抱住了秦央。

那边又起了话题,议论起了班里的女生。新生晚会上那个唱《Hero》的女生不错,皮肤很白,一头抂野的卷发,有点歌后的架势。和歌后关系很好的那个瘦瘦的女生也很漂亮,瓜子脸,细腰身,像是西欧神话中的jīng灵……

老班轻声说:「和她一个寝室的那个小姑娘挺好看的。」

话语里藏着一点yù说还休的味道。秦央知道,那个是衣衣,和糖糖住一个寝室,头发长长的,脸小小的,个子比jīng灵略矮一些。那女孩的衣服多得衣柜里都堆不下,于是糖糖就叫她衣衣。

众人闻言:一起「哦——」了一声:「你看上人家了?」

正趋于平静的寝室里立刻喧闹了起来。

老班忙道:「没、没有……」

众人听而不闻,笑得更响亮。

老班急了:「人家一个小姑娘……你们不要乱说……」

这就更听出点意思了。

沈晋打趣道:「不错啊,兄弟,这么快就有目标了?下手也要快啊!」

老班那边再不肯多说一句,秦央他们见他窘迫,也不再闹他,真心地夸了两句:「那个小姑娘看上去挺好的,好好把握!」

老班那边才闷闷地传出一句:「八字还没一撇呢。」

众人轰然:「那就去把那撇撇上啊!」

小天王趁势问道:「都说实话,还有谁有目标没有?大家兄弟一场,有了目标就尽早说,千万不要有什么兄弟几个一起看上谁的事啊,伤感qíng的。呐,我先说,我这个周末约了jīng灵。」

众人又是哗然,纷纷道:「你连手都下了?」

小天王在那边得意地笑。

小新期期艾艾地回答:「没、没有……」

他上学早,是寝室里年纪最小的,比起其它人更多了些质朴,大家都拿他当弟弟。现在听他的语调,怕是脸都红了。

秦央也说:「没有。」

众人不信:「以你的条件,中学里就该找好了吧?」

秦央淡淡道:「一直没找到。」

「那你要怎样的?」小新好奇地追问。

「人好就好。」

「切——」众人只当他敷衍。

老班用教训的口吻意味深长地说道:「大学里,谈恋爱是专业必修课。」

秦央只是客套地赞同:「是啊。」

环着自己的手臂蓦然收紧,腰际一阵疼痛。

「松开。」秦央伸手去推沈晋,下身无意识碰到他的,秦央一惊,立刻缩身往墙边靠去。

沈晋却无事人一样,松松地拥着秦央,又和老班他们说笑了一阵,众人才睡去。

秦央一直不说话,见他不在意,也渐渐松了口气。

当寝室里渐渐恢复平静时,窗帘的fèng隙间已隐隐泄出了晨光。

宿舍的单人chuáng比不得家里宽大的双人chuáng,两个大男生往上面一躺,手脚相迭,连个翻身的地方都没有。秦央背贴着墙,紧紧地挨着沈晋。

睡在自己身边的大男孩有一张漂亮的面孔,这是遗传自许久之前见到的那个极漂亮的阿姨,可眉眼却不似那个阿姨般yīn柔,jīng致中带着张扬。现在,他睡着了,眼梢处那点玩世不恭的痞气褪得一gān二净,反生出一些宁和。

秦央看得有些失神,看着微明的晨光在他脸上勾勒出细细的光线,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睛慢慢睁开,看着他的唇角微微翘起。

「看,还在看,再看,就把你吃掉。」跟广告里的小男孩一样顽皮的口气。

「是吗?」秦央丢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正要翻身,却被沈晋紧紧揽住。秦央感到搁在自己腰上的手正缓缓下移,然后,停住。

猛地倒抽一口气,秦央忙去抓沈晋的手,却被他的另一只手牵住,掌心触碰到一片火热。

起先不过是为了回应秦央的挑衅而开的玩笑,却在秦央僵住的时候,沈晋自己也呆了。身体触电般一颤,气血上涌,不知是先前的话题太过放纵还是其它,一个大胆的念头跳了出来。

「互帮互助一下吧。」半明半暗里,沈晋的眼睛暧昧地忽闪着。

之前看片看得有此qíng热,方才又是一通笑闹,身体摩擦着身体,光棵的双腿和秦央同样光luǒ的腿纠缠在一起,大腿贴着他微凉的肌肤……只是碍着面子才苦苦忍耐。躺在自己的身边的身体其实很熟悉,两人一起睡也是经常的事,可是在这样紧紧相依的qíng况下,沈晋忽然觉得也许可以更熟悉一些,比如……都是男人,一起纾解很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