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

2019年11月4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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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那个朋友,月月知道我也在大理吗?

他说知道啊,上个星期还说起你来着,怎么,你们没联系吗?

嗯,已经来了一个星期了,没有联系我。

是不想见我不想搭理我吧,嗯,好样的。

此后这种情况出现了不止一次,有云南,有贵州,有泰国,我们知道和对方身处同一片天空下,却连电话都没有一个。

想起身处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光,再比对当下,心里也就凉了。

慢慢也隐约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好吧,怪我,我把我的朋友弄没了。

每过一段时间就点开看看,看看能不能看到她的朋友圈。

看不到,总是一片空白。她屏蔽了我,但没删我,于是朋友变熟人,逢年过节发条泛泛祝福的那种。

她发的很简单:月月拜年。

我发:新年好,代问阿姨好。

然后,也就没有什么然后了,一年,两年。

中间她回复过我的朋友圈,晒手伤的那条,她说:哦,加油。

她的这句加油,我品得出个中的距离和温度。

我礼貌地给她回复了一句谢谢,然后难过得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和她说谢谢。

怎么能不难过,终究还是远了。曾经的她和我,本不需要说出口的加油和谢谢。

虽然变成了普通熟人,没了什么联系,但关于她的消息还是有的。

传来的消息里,她家里的那个小客房依旧惯常收留着拮据的朋友们,她还帮朋友们担负起了经纪人的工作,有了她的直接帮助,好几个朋友的巡演之旅顺畅了很多。

我明白她应该是义务帮忙,并不会收钱分账,应该只是希望能让朋友过得好一点。

她向来有侠气,永远习惯站在弱者身边,就像当年站在我身旁一样,雪中送炭不着痕迹地,让我过得好一点。

她还和以前一样,没变。

月月你没变,我就变了吗?

我重新过得好了,就意味着我变了吗?

这他妈不扯××淡吗。

这句话,我一直期待着有机会见面时吼给她听。

可真到了见面的那天,并没说得出来。

(九)

后来我在成都遇见了月月。

宏济巷MD酒吧的一角我们对坐,仿如曾经对坐在北京初春的那张餐台。

……

曾经有些晚归的午夜,她穿着睡衣蹦出来,抱着枕头,站在餐台边,问一句:饭用不用热热?

她说,不用的话我就去睡了。

然后嗒嗒嗒跑了。

留我一个人慢慢地咀嚼,吞咽,不需要把那些落寞和苦涩展示给任何人看。

曾经有些凌晨,她歪坐在桌子对面,捏着牙刷,慢慢地刷牙。

她抬起眼,冲我点点头,说:哎哎,您好您好,您还活着呢?

边说边刺啦刺啦地刷牙,咕嘟咕嘟地漱口,语气轻松平淡,撵着熬夜多时的我滚去睡觉。

曾经有些时候,我从笔记本里抬起头,发现她盘踞在桌子对面,捧着一本书,慢慢地读。

面前一堆小山一样的瓜子壳。

她放下书,抓一把瓜子,无声地放到我电脑旁,暗示我停一停歇一歇,换换脑子,聊聊天。

……

那些曾经恍如隔世,永不再来,只留下两个礼貌客气的熟人。

可我他妈的不想当熟人,我想找到一个话题当穿梭机,和她重温一下往日时光,我想听她说说近况,过得好不好,想和她聊聊自己这几年获得了些什么面对了些什么……

我想和她聊聊那些捧杀,那些打压,那些绊子,那些攻击和谩骂,那些憋屈在心里不想和别人倾诉只想和她说说的话……

我开不了这个口,不知道她是否还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问:阿姨身体好吗?

她说:挺好的,有时候会念叨一下你,听说你过得挺好的,她很高兴。

我说:有机会我看看阿姨去吧……

她点点头,没有接话。

我们沉默着喝酒,偶尔碰杯,喝完第四杯时我反扣杯子,硬着头皮问她:还没消气吗?

她笑笑,手指在杯口画圈儿,她道:什么气不气的,早过去了,大家缺乏沟通而已,本来也没什么原则问题……

OK,那后来为什么一直不联系?

她想了一会儿,说:你书里不是写过的嘛,大家在路上走着,遇到了就结伴一程,该分手就分手,该重逢就重逢……同路人而已,能不远不近地彼此陪伴过一程,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OK,既然彼此陪伴过,那后来为什么不联系了?

她看着我,慢慢地说:不管联不联系,我都希望你走的那条路,能走得好。她告诉我说:只是你要明白,我从不是个锦上添花的人。

……

明白,你都这么说了,我想不明白都不行了。

来吧,咱们再碰个杯吧,像两个朋友一样。

我和我曾经的朋友月月对坐了半宿,一口一口把瓶中仅剩的回忆喝光。

临走时我跟她说,你就别屏蔽我了……我都没屏蔽你。

她扑哧一声笑了,笑着挥挥手送我离开,我沿着宏济巷走到九眼桥,又穿过灯火阑珊的太古里,走到东门大桥时,从手机里找出很年轻的时候听过的一首歌,边走边听:

……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

如果你正享受幸福,请你忘记我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记起了我

如果你正承受不幸,请你告诉我

朋友啊朋友,你可曾想起了我

如果你有新的,你有新的彼岸,请你离开我,离开我

……

奔四的时候,听懂了这首十几岁时流行的歌,大家是同龄人,月月她应该和我一样熟悉这首歌。

我循环播放着这首歌,一并循环播放的还有月月方才跟我说的那些话。好吧我的朋友,再见了,就像歌里唱的那样。

自此我没再见过月月。

(十)

2017年12月20日,北京冬夜。

我在鼓楼东大街的蜗牛饭店与朋友们小聚。

与座者有大松、雷子、小段、小伟。

雷子请客,小伟的蜗牛饭店,饭店即将歇业,最后一晚营业。

那晚算是年终聚餐,小小的叙旧宴,喝开心了以后我作了歪诗一首:

花生白菜炒土豆

羊肚血肠手抓肉

叙旧何须燕鲍翅

一人一瓶二锅头

……

二锅头生猛,半瓶入腹便上了头,酒酣话密,有酒有肉有朋友,大家掐着瓶子搂着脖子天南地北地扯淡。

话题不知怎的就拐到了月月身上。

酒气熏天的小伟瞪着我说:你知道吗?月月对你真不是一般地好……

很久没人和我提起过这个名字了,她怎么样,现在好吗?一切都好吗?

小伟说:月月为了维护你,这些年跟很多人翻了脸……

小伟说:树大招风,你这些年书销量高……不是老有些公众号借着喷你给自己长流量吗?只要是她认识的人有起哄转发的,全被她骂了!

他说:其实应该是从你搞演唱会那时候开始吧,一直到现在,不论是谁,只要有人敢在她面前说你的不是,她马上翻脸……不论是谁!

我扔了酒杯,走出门去,找了个台阶坐下,坐进北京的冬夜。

……

5年前同样寒风刺骨的冬夜,她风驰电掣地赶来,把我的行李扔进后备厢,打开车门把我往里塞。

我说你怎么才来啊……

她说啊呸!谁让你丫穷途末路了才联系我,早干吗去了!

我歪在后座上,筋疲力尽地唠叨着:月月月月,我好累啊,我好冷啊,我好饿啊……

她说:给我撑住!咱们马上就到家了。

……

我很想念,一直都很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