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感情破裂,庞兰芝诉怨亮家丑

2020年1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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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婚的事就这么搁下了,庞兰芝说过,想起那天晚上就不想再复婚了,想起那天晚上心里就难受,浑身就不自在。因此,在复婚的感受中,也就变得毫无意味。归属感这东西比较虚玄,并非一个情字可以说清。

为了离婚,庞兰芝特意找了一趟县委书记,离婚应该是司法机关的事,应该找民政部门调解,调解不了再找法院提出离婚,可庞兰芝总认为县委书记能管住法院,更能管住钱大兴,所以她直接去找冯凯乐,而没去找法院。再说,就她家的事情,到法院不是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她找冯凯乐的目的是图个快。庞兰芝没去过县委,但她知道县委的位置,街衢巷口都知道。她是抱着一肚子的委屈在一个黄昏去找,找到县委大院,比记忆中更加宽旷。门卫室两位值班的保安听说这位大嫂要找冯凯乐,急忙热情指引,足见这地方工作人员彼此亲密,足见冯凯乐在县委很有人缘。保安在这条旧衢老巷绕来绕去,直绕到庞兰芝方向错乱才抵达一个大院县委另一个家属门口,庞兰芝对家属院的保安说她找冯书记。保安指着柔和灯光的房间说那就是冯书记的房间,便返身离去。

冯凯乐正在独自静静地观看中央新闻电视节目。县委书记嘛,及时了解党的方针政策。这是他多年的惯例,只要没有特殊情况,每晚7点整,雷打不动。冯凯乐听到外面有人轻轻叩门,随即打开房门,眼前站着一位中年妇女,一条长白玉色围巾裹头,约四十一二岁,修一头齐耳短发,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穿着素洁大方。然而,她的双眼猩红,那哭肿的眼泡,如同熟透欲滴的紫葡萄。很明显,从泪痕涟涟的面部观察,她有很大的屈情。再就是,她那悲切的眼神中流露出惊诧的神色。

冯凯乐问:“你找谁?”

庞兰芝主动介绍说我叫庞兰芝,有事来找冯书记反映。看着说话打哽,两眼饱含泪水的庞兰芝,冯凯乐伸手示意说“我就是,请进屋谈吧”。冯凯乐把庞兰芝安排在沙发上,又热情地给她沏了一杯毛尖茶,摆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庞兰芝刚坐下,一句话尚未说完,她鼻子一酸,即双手蒙面,呜呜地失声痛哭起来。她那悲伤的样子,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内心里早就隐藏着极大的委屈。冯凯乐遥控关掉电视,递给她一条毛巾让她擦掉眼泪,十分关心地说:“别哭了,有话慢慢说。心里有什么委屈,请尽管说,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我帮你解。但是不许哭哭啼啼的。”

庞兰芝仍是一腔悲忿,悲忿中蕴藏着一个女人难言的羞涩:他不要脸!他不是个东西!根据她的气色和表情,虽然庞兰芝脸上的羞涩一闪即逝,但没能逃过冯凯乐的眼睛。冯凯乐已经猜出个八八九九是有关家庭的纠纷,便来个乱点鸳鸯谱:他到底是谁?犯得着为些琐碎的家庭小事闹得都不愉快,何必呢?婚后女人的最大自私是独占爱的关口,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爱心澎湃,但谁也不愿这种爱如此宽宏大量,如此无边无沿、无法无天地洒向人间,爱的最大特点就是独占而不是分享。于是,庞兰芝难捺心头之火,终于爆发了:“他背着我整天和家里的小保姆胡乱搞。”无论冯凯乐怎样出语谨慎,但庞兰芝还是呜鸣哭个不停。冯凯乐略显不高兴,但仍带着关心的语气:“你是来向我反映问题的!还是来找我哭闹的!”

“我要与钱大兴离婚!”

“哦!这么说你是县土地局局长钱大兴的爱人了?”

“是的。不!现在不是。”

庞兰芝想说以前他是县土地局局长,现在不是,是商贸承建集团总经理,就因为他从辞职从事经济开发工作起,一天天地开始在变。她还想说,她俩以前是夫妻,但现在不是,她要跟他离婚。虽说没有面对公堂,拿到法律承认的那张纸,她想那是早晚的事,只是面对冯凯乐没有细说,只用一个“不!”字给完全代替了。

冯凯乐惊奇地问道:“你是干啥工作的?有啥解不开的疙瘩,非要离婚?”庞兰芝一脸沮丧:“县四中当老师。”冯凯乐一脸温和:“噢,文明园丁。”

庞兰芝这次来找冯凯乐是抱着怨、怄着气来的。冯凯乐也知道这气是冲着钱大兴的。庞兰芝在文教行业,对冯凯乐的口碑也略知一二,冯凯乐的几句推心置腹的话,使她顿生一股亲切感,急忙谦和地说:“培养人才,尽点义务嘛。”冯凯乐仍是和蔼可亲:“小庞呀!刚才你说的事,可不能随便乱说哟。一旦传出去,对你丈夫的影响,可不好。再说嘛,你脸上也不光彩呀!你说是不是啊?”庞兰芝的疑虑和拘束完全被冯凯乐的话给打消了,便放着胆子说:“他无脸无耻,我就不能说?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冯凯乐善解人意:“不……我是说……公平也好,不公平也罢,毕竟是家庭的矛盾嘛,家丑不可外扬嘛。再说,共产党办事,要讲证据,你没有证据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到处散布自己丈夫的坏话呢?没有证据,轻者为诬陷,重者为诬告,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证据?”

“是呀!”

“诬陷?诬告?”

庞兰芝眼窝又涌出了些泪珠,她仰起脸,不让它们往下流。可以看出她多次试图让自己不哭,脸孔就因强忍哭泣而扭曲变形。她多次想对冯凯乐做出轻松的笑脸,但笑在此刻犹如苦刑。冯凯乐同样没有笑,他的脸目非常严肃,他那坚强的语气有点像县委大会上的政治报告,但说出的内容却让庞兰芝为之心酸,为之感动。冯凯乐一口说教且婉转的腔调:“对啊!没有证据,这可叫我为难喽!没有依据地到处散布,那能是好话吗?”

于是庞兰芝就笑了,嘴咧着,把不能抑制的哭泣,用笑的表情完成。面笑心非的表情仍流露出嗤之以鼻的怪相:“哼!我可不是杂技演员耍独轮车,净干些没有把握的事。”看来庞兰芝是早有思想准备,边说边急急忙忙地从衣袋里掏出一迭信笺,握在手里说:“冯书记你看看,这是什么。”

冯凯乐说:“哦,你真还有证据啊。”

要说这人啊,不检点,就容易出毛病。冯凯乐毕竟是县委书记,寓理于教,心理谦恭,表面无新无奇,多为传统道理,深深的语意丝丝紧扣庞兰芝的心,显然有了积极响应。虽然,他依然没有劝说庞兰芝放弃离婚,但他对庞兰芝离婚的态度,显然理解了。她在感情上,仍然讨厌钱大兴,但在理智上、观念上,知道自己是钱大兴的妻子,是来反映问题的,应当持以真诚,应当中规中矩,应当怀着谦恭对待,理明事清。冯凯乐教诲有度,他说如果真有这种风流韵事,一定找老钱谈谈,帮他改掉这种拈花惹草的坏毛病。都快50岁的人了,还犯得着犯这生活作风上的错误吗!

他的态度感动了庞兰芝,庞兰芝只是咬了一下嘴唇,只是嗓子眼里嘟哝了一句:“耗子钻地,改不了打洞的鼠性。”这才怨自己没有及时把手中的材料递给冯凯乐,说:“只要你抽空看看这材料,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了。”冯凯乐接过庞兰芝递给的材料,顺手翻几页,心里顿生疑云,他将手中的材料抖了抖,说:“看看,看看。就这几张纸,你就提出来要与老钱离婚!是否还欠有力的证据?”

“冯书记,你别急!”

女人都是感性的,无论有多大的前仇旧怨,只要有一件小事感动她了,心里立刻就软了,一切过节都可烟消云散。如果说,庞兰芝就是为了这点不愉快的事就提出要与钱大兴离婚,这与她的教师职业完全不可言语。冯凯乐眉头紧皱,心想肯定还有致她破裂感情的缘由。冯凯乐没有判断错。庞兰芝一脸犹豫,她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很可能将一个人,甚至几个人关进监狱蹲上十年八年。要不她几度悲伤地破裂感情,夜找县委书记就是为了几句气话?为此,庞兰芝还是壮着胆子,试探着说:“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冯凯乐满腹狐疑,但他还是亲切地有意从夫妻感情角度,激发庞兰芝说出真实情况:“哎呀,有啥大不了的事情,犯得着破裂夫妻感情吗?”庞兰芝含糊其辞,没有解释。这类事情解释没用,越描越黑。她本想岔开话题,把分钱藏钱的事告诉冯凯乐,但想想还是没说。现在不说也罢,省得冯凯乐听了一惊一乍。但片刻的慎重考虑,庞兰芝还是自己惊乍了一身冷汗:“这件事是有关金钱方面的事,是导致破裂夫妻感情的罪魁祸首!”没错,冯凯乐是惊乍了一下。庞兰芝“金钱”两字刚一出口,冯凯乐面容虽然温和平静,但内心确实惊乍了一下,惊诧的眼神顷刻凝盯在庞兰芝的脸上:“金钱!”

“嗯。”

庞兰芝“金钱”两字刚一出口,就自乍一身冷汗,顿觉一种无形的压力横在胸口。冯凯乐干脆利落:“这样吧,如果你信得过我,就说。若信不过我,那你就甭说!”

“信得过,信得过!”

“那就大胆一点。”

冯凯乐平易近人地说:“看得出你是个正直的人,还看得出你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你这人刚强善良,贤惠贞洁。”冯凯乐说贞洁是中国妇女的情操,是中国妇女的骄傲……几句话把庞兰芝说得满脸红光,心里感激地看着冯凯乐。冯凯乐没有细琢磨庞兰芝的表情,接着往下继续循循诱导着说:“说吧,不要有什么顾虑,说出来心里会更痛快些。老闷在心里,会闷出病的。”冯凯乐以为庞兰芝一定会大喜过望,一定会感激涕零,一定会大声而又激动地说出“金钱”的秘密,他哪料到,庞兰芝竟然哆哆嗦嗦地发出了质疑:“能让我跟钱大兴离婚吗?”冯凯乐说:“已告诉你了,琐碎小事犯不着破裂感情!”庞兰芝突然气急败坏地喊了起来,她咬牙切齿地说:“钱大兴那个老东西,大方得很,手里有很多很多的钱,为了讨小妖精的欢心,就舍得大把大把地花钱,一日千金哪!今天给小保姆买枚金戒指,明儿又给买对金耳环,后天再买条金项链。可是,这个没良心的采花狂,从结婚到现在,我们夫妻20年了,没给我买一件像样的物品。”

冯凯乐一怔:“不会吧?”

庞兰芝认为自己的怀疑是确切的。她心气十足地说:“怎么不会?我就想你们会官官相护的。所以我一直在犹豫!”冯凯乐急忙解释:“不……我是说,他……他能天天买?那得多少钱?他哪来那么多钱?”庞兰芝仍是一脸怒气:“反正我说的可都是实事,信不信由你!”

尽管庞兰芝神秘兮兮地向冯凯乐说了昨天晚上钱大兴、高胜一伙7人在她家里分了56万元,和她发现钱大兴私藏巨款120万元的事后,尽管冯凯乐也暗暗吃惊,但惊后的余悸仍是怀疑。冯凯乐仍保持镇定自如的表情,内心仍持怀疑态度凝望着庞兰芝,半天不说话。

庞兰芝态度坚定,一脸认真:“我庞兰芝是从来不说谎的。就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给你冯书记开这样大的玩笑。再说,诬陷他人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庞兰芝认为她说的全是实情,全是真话。但冯凯乐有冯凯乐的观点,多数人都知道钱大兴和庞兰芝过去是传奇式的模范夫妻,怎么说破裂就破裂了?让人难以置信。

关于庞兰芝与钱大兴的爱情奇闻,奇闻致使趣味沸扬,沸扬在朋友圈里是传奇,传奇到倩男靓女的心目中是楷模。这段经历庞兰芝不说,冯凯乐也大致了解。

那年春节前夕,庞兰芝在回家候车的站台上,在与钱大兴的不经意的对视中,竟然撞出了爱情的火花。这件事情听起来不可思议,这一滑稽的瞬间对视,竟有爱情的火花点燃了圣火,从此决定了庞兰芝和钱大兴的终身。

庞兰芝和钱大兴结婚以后,好久这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还一度成为朋友们圈子里的一个传奇。那天,庞兰芝穿一件白色外套,配一件米黄色的格子长裙,黑色的长发在微风中飘扬,将青春演绎得美轮美奂。站台上拥满了等车的人,庞兰芝突然灵感一闪,有一种幻觉,虚幻中有人在偷看她。那偷看别人的眼神是神秘的,明媚中眸子特亮,她斜视了偷看她的那人一眼,只是短暂的,她发现那人看得很细,从头顶到脚下在脸上停留得稍长一点,大概也不过十几秒吧,当他的眼光投到她脸上时,庞兰芝知道,自己的脸红了,因为有点发热、发热中有点燥,心里还一个劲地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庞兰芝说她没忘记,那人主动从拥挤的人流中挤到她跟前搭讪:“请问你是西南交通大学的学生吗?”庞兰芝摇摇头没说话。那人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你很像我的一位西南交通大学的同学。”庞兰芝再次摇摇头,但这次说话了,她微微一笑说:“我从来没在西南交通大学读过书。”那人也笑着说也许是看错人了。但他仍没离去的意思,仍笑着说:“我在某县工作,我不是坏人。我们可以相互联系吗?”庞兰芝心里好笑:“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哪有坏人脸上刺了字的?”看着他的“憨”态,她也笑了:“我并没说你是坏人呀。再说,你脸上也没有写字,就是刺字是坏蛋,我看也不像。”犹豫了一下,庞兰芝还是把单位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

那人边记庞兰芝的电话号码边说:“看起来你还是怀疑哟!既然怀疑,那你还告诉我电话号码干什么?”

心里的预感,不知咋地,庞兰芝竟那么不经意地随口回了他一句:“怀疑归怀疑呗!”这时庞兰芝等的车来了。她慌着就往车上跑,那人轻轻地拉住庞兰芝,急急忙忙地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片子,说:“我叫钱大兴,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好吗?”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男子强行拽手,平静的心被这一拽,一下子剧烈到了喉咙口,庞兰芝顿觉脸上火辣辣地烫,急忙拽出手一头钻进车里。当庞兰芝站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展开那张名片时,她惊呆了,名片上赫然印着:“钱大兴,西南交通大学毕业,博士,伍县土地局副科长。”她不敢相信,在不经意间能让她心跳剧烈,能撞出爱情圣火的这个带眼镜、中等个子的男人居然是一位博士、一位县科级领导。可庞兰芝信,她相信这是一种缘。

庞兰芝和钱大兴很快有了第一次约会,钱大兴打电话到庞兰芝单位,邀请她上他那儿吃饭。钱大兴一个人住在一个两居室里,虽说没有太多的东西占满空间,但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他亲自下厨房给她做午饭,吃饭时他细心地在庞兰芝的面前放了一个小花碗,用来装吐出来的鱼骨头和废弃物。庞兰芝很感动,在她这样一个普通女孩子面前,钱大兴没一点官架子,没一点博士的自傲,让她觉得浑身到处都不自在。庞兰芝说她只是个教书的,工资低微。钱大兴不在乎,他说他的收入很可观,完全可以担负一个家庭的开支。钱大兴动情:“兰芝,我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反正我告诉你,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的那天我就爱上你了!”

庞兰芝细细的手指若即若掐,顺着筷子头上刚捡起来的鱼肉慢慢往外剔刺。“配不上,更不敢高攀。”庞兰芝说。钱大兴马上回敬:“管它配不配,反正我喜欢你,你是我心目中最漂亮的女孩。只要你真心愿意,我就足够了。”

庞兰芝有点急,结结巴巴地劝道:“你说你,这么好的条件,找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何苦非要找我,我对结婚没兴趣!”

钱大兴说:“你没兴趣我不强迫你,但你以后总要结婚吧,总要有个孩子吧……”

庞兰芝打断他,心想初次见面不能太难堪了,便略带了点愠怒的口气:“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性急,还没结婚就要提出要孩子啦!我不想结婚,我也不想要孩子。”

钱大兴沉默了片刻,说:“我不强迫你,我可以等你,等你年纪大一点,你就想要了。年纪大了要是没孩子,那滋味有多难受,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庞兰芝也沉默片刻,她突然在一秒钟的闪念后发觉了一个机会,她未及犹豫细想便脱口而出,话锋立即转向了她的父、母亲。

钱大兴好强地应道:“好,我就去向你爸妈求亲。”停顿一下,他又疑心地看着庞兰芝,反问:“你真的同意了?”又问:“万一你爸妈不同意呢?”庞兰芝绕开他的提问,换个概念试图搪塞:“不同意你结什么婚,你发昏吧。”

钱大兴追问:“我是和你结婚,又不是……”话虽这么说,但钱大兴没食言,在结婚上确实尽到了一个丈夫的责任,尽到了一个女婿的孝心。就因为钱大兴的年龄比庞兰芝大8岁,庞兰芝父母就有点不大乐意。钱大兴马上写了一份自己的简历和一封信,向组织汇报那样郑重地交给了庞兰芝的父母,又附上他的“官照”,希望兰芝的父母接纳他。接着钱大兴又坦诚厚礼地登门拜访,当面向庞兰芝的父母表达他对兰芝的爱意。钱大兴没有一点名牌大学生、博士、县局级官员的清高,他言辞恳切,处世厚道,办事认真。为他的真诚所感动,庞兰芝的父母同意了他们两人的恋爱关系,并在暗暗地为自己的女儿准备着嫁妆。

钱大兴非常高兴,因为庞兰芝的父母比他想象的要通达许多,不仅同意兰芝嫁给他,而且还把多年的积蓄拿出来为女儿置嫁妆。钱大兴稍一得意,就再次拜见岳父母:“兰芝的嫁妆我全包了,勿请二老操心。”在钱大兴胜利在望的笑容中,双手奉上5万元作为购置嫁妆费用。

就这样,在选定的吉日里钱大兴和庞兰芝完了婚。

钱大兴心满意足了,他看着庞兰芝绯红的脸蛋心里像灌了蜜。也就从那开始,钱大兴有意无意地让庞兰芝感到做他女人的荣耀和风光。他带她参加庆典会议,在那里,马上会有些人向他们围拢起来,钱大兴绘声绘色地指着一些人告诉庞兰芝他们都是谁谁谁,这些名字对于庞兰芝来说当然是如雷贯耳。他们都是常在报纸上、常在电视上公开露面的名人,高不可攀。可是,他们现在就站在她的面前,和她交谈,甚至和她亲切地握手。庞兰芝的美貌和高雅的气质,也让钱大兴在朋友和同事面前挣了面子,“郎才女貌的经典的结合”。

一种说法能够广为流传。自然有它为人所接受的缘由。确切地说,庞兰芝把爱情关系分为她最爱的人和最爱她的人的做法,把她俩的痴情至爱经典为“四要四包”和“四要四像”的章法遵循,也曾风靡一时地演绎过模范家庭和楷模夫妻。

勿需细述,“四要四包”和“四要四像”无非是洁身自好的闺门守则,但现在却成了虚无空幻的笑料。

庞兰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钱大兴现在竟堕落到如此地步,横在胸口上的无形的压力终于爆发了。她切齿咬牙:“钱大兴这个老东西,被那水性杨花的妖女给迷住了,每当我在校值夜班,他就搂着她在她的房间里过夜。”庞兰芝说有一次她回家取材料,便意外地“捉奸”在床。庞兰芝还说更不能容忍的是,钱大兴当着保姆的面指着她的鼻子,威胁说:“庞兰芝你给我听着,家丑不可外扬,否则,咱俩就离婚。”庞兰芝承受不了这种打击,便把材料写好,一直揣在身上。

冯凯乐想也是。关于以前庞兰芝没有告发的原因,庞兰芝后来一直含糊其辞。分析一下可能是“心太软,一切事情都想自己扛”!不过庞兰芝的“心太软”或许有她自己的道理——当初钱大兴追庞兰芝,帮庞兰芝,当一个女孩子被追是自豪,一生的荣耀。当一个女孩子爱上被追的男孩的时候,那将是何等柔肠百结,风情万种……庞兰芝不为所动易,不为所感难。要不是昨天晚上7个人在她家喝闹到12点又分了钱,要不是曲终人散后她又无意中发现钱大兴私藏的巨额现金,害怕得一夜没睡好觉,这才下决心告发钱大兴。

这是庞兰芝有生以来最为揪心的一次惊吓,也是她最担心、最害怕、最不愿意说的事情。她说人们往往最不愿接触、最不愿去想的事情,它却偏偏要在你的身边出现。庞兰芝说从她昨天傍晚一回到家就生气,钱大兴、高胜、王飞,还有那个小保姆等围在客厅里的圆桌吃饭喝酒,吃饱喝足了分钱,庞兰芝心里很烦,懵懵懂懂地摸进了卫生间。庞兰芝无心洗澡,只是闲若无事,低着头到处在找一样东西。她记得前些日子下水道出了点毛病,来修的水暖工师傅临走时忘了拿走一块高强度木夹板。过了好几天小保姆还在说,怎么还没拿走,用不着的东西放在家里特别不顺眼。庞兰芝还说回头给他们打个电话,来拿走就是了。现在,庞兰芝心里只想找到这块板子。学校教室暖气管道下边的板子翘了,要换新的,她想把这块板子拿去换上。在拖布池旁,还真让她给找到了,成了一个下凹陷拖布池的盖子,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个盖子撬起来,池子里放着一个大塑料袋子。奇怪呀!好好的一个拖布池,怎么在里边放上这大个黑色塑料袋子?袋子很重,约有几十斤。她吃力地提起来打开一看,煞白了脸,鼓鼓囊囊的袋子里全是成捆的百元大钞……庞兰芝数了一下整整12捆,每捆10万元。

庞兰芝几乎是哭诉:“我不能让他们毁了我这个家!钱大兴他一落千丈,全家人跟着他走背字。我这一生咋这背,就连那个亲手喂养的女狼精也要翻身上背。这不是逼上梁山又是什么?这两人打架怕横的,横的打架怕不要命的,今天我是拼上了,就给他来个不要命的,看他们敢把我怎么样。”说完庞兰芝还觉不泄气:“离婚!”

庞兰芝与钱大兴的裂痕,是庞兰芝后来一直不愿提起的一段经历。不久以后庞兰芝才将发现那笔赃款立即告发给冯凯乐,并整理成材料上告到市检察院,她说不清她到底想怎么处置这个让她爱恨交加的男人。

冯凯乐被她吼愣了,从庞兰芝发抖的声音中不难听出她的激动,冯凯乐马上点头安抚道:“对,是应该想个办法,解救你和这个家。”

冯凯乐这么安慰,庞兰芝心里却并不好受。当官的疑心最重,谁知道他们真信还是假信。信不信难说,下一步怎么办才是正题。冯凯乐也是那个主意,建议检察院把问题一一核实,最好是隔离审查,这似乎也是目前唯一最有效的解决办法。

在刑警队的办公室里,大家争论得吹鼻子瞪眼睛。蔡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巴巴地看着外出执行抓捕任务归来的高军、姬斌、袁虎义愤填膺地议论着有人走漏消息的事。她急不可待地问:“照你们这么说,是有人走漏了消息,才使这次行动失败的?”

高军气得牙齿咬得嘎嘣嘣响:“要是知道谁干了这种事,我非第一个把他抓起来枪毙不可!”

“真不是个好东西,害得我们一群人忙碌奔波了一个星期。”姬斌的话刚出口袁虎紧接上:“我们白辛苦算个啥,让人气不过的是那些犯罪分子仍逍遥法外!”

走漏风声,传递消息意味着什么,那是叛徒内奸的勾当。特别是战争年代,给敌人透了信,多少革命同志要死在敌人刀下!看来问题还是挺严重的。蔡茜扫了各位一眼:“那是谁走漏了风声呢?”

高军回了蔡茜一眼:“要是知道我们今天也不坐这里了,你没看李队、赵副队今天一大早就去省厅开会了吗?他们肯定也是在讨论这个问题!”

蔡茜看大家一个个誓言咒语,保证自己没走漏风声。然后一个个又把眼神集中到她的身上,便不满地瞪大眼睛:“有毛病你们,干吗都看着我?你们该不会以为是我泄的秘吧?”他们知道蔡茜是不会当这个“叛徒”的,只不过同仇敌忾罢了!高军盯着蔡茜笑笑:“鬼晓得是不是!”

蔡茜知道高军给她开玩笑,可她还是火了:“讨厌吧你们!咱们自己在这里赌咒发誓的有什么用,我相信我们大家都不会走漏消息的,但是肯定有人走漏了消息,是不是故意的咱们先不说,反正没事,我们可以好好想一想嘛,问题可能会出在哪里?”反正是讨论,大家无所顾忌。

你一言我一语最后把目标移向法制科。姬斌说:“蔡茜,你是真迷糊还是假迷糊?这次大行动除了咱们执行抓捕任务的外,知道的地方多了,咱们要抓的每一个人的详细情况,法制科的人就全知道。要不,你那逮捕令从哪儿来?”

“法制科。”

高军突然眨了眨眼睛,傻愣了足足10秒钟,然后小声问:“大家想想,从咱们接了连环枪杀案以来,除了抓捕黄六发和吴天运那两次是先抓人后补手续成功了以外,其他数次行动都是先办好了手续才去抓人的,没错吧?成功了一次吗?”

蔡茜看看姬斌,姬斌看看袁虎,都把眉头皱向高军,在一旁倒吸凉气。

其实,在李奇小组的成员们将问题的关键锁定在法制科的时候,正在省厅开会的调查组领导们也得出了这个结论。

问题出在法制科!

这个结论的得出,使在座的领导们心情既沉重又愤怒。但法制科一共有12人,究竟问题出在哪个人身上,一时无法确定。匡钊明确地说:“如果不先挖出这个人的话,我以后的工作没法干了!”周清接着说:“对,必须尽快找出这个人!不然我们以后无论抓谁,只要他认为必要,他就会通风报信,那这样一来,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白搭。”

刁谦看了看匡钊,又看了看一直在沉思的李奇和赵飞,最后把目光落在公安局局长周清身上:“怎么找?”大家的眼睛整齐划一地瞄准周清,在周清脸上只停留了一秒钟,又都一下子移向了刁谦。刁谦顿了顿,他紧皱眉头又扫了一眼大家,决定性地拍了一下桌子:“好。既然你们大家的意见出奇地一致,那我们今天就要认认真真地把在我们内部这个人给我找出来!”周清叹了一口气,苦恼地看着匡钊问:“你们说怎么找这个人?”匡钊抬头没说话。是啊,怎么找?匡钊只能问自己的心。

事情比匡钊想象的还要麻烦,即使走漏消息这个人出在法制科,可法制科一共有12位同志,难道都要一一调查?谁也没有证据能够指出是哪一个人做了这种知法犯法的事儿!匡钊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你说咋办?”这话周清听着颇不顺耳,不由抬头朝匡钊白眼,但匡钊一脸事务性的严肃,表情上并无半点调侃。周清这才突然醒过来,才想起法制科的事情复杂,很难找出这个人来。于是,他也用一脸严肃的表情,把法制科的情况,把刑警队的抓捕情况,向刁谦做了陈述,委婉而又坚决地表示他们找这个人确有困难。刁谦意外地说:“哟,都被难住啦,这个人怎么这么难查?”周清说确实困难,现在无法调查。

刁谦问:“什么时候查,那罪犯还抓不抓?”

周清也看出来了,现在和他们说什么都没用了,一切都已子弹上膛,不得不发!除非他现在辞职,辞职就完事了?抓捕罪犯,公民照样义不容辞。

周清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抬眼看着凝眉深思的刁谦,说:“这事确实不好办哪,因为所有抓人的手续都在法制科办,可以说刑警队所要做的事,不通过他们是办不了的。可是只要通过法制科,人肯定是抓不着的。除非……”刁谦满面疑云,打断周清的话:“除非怎么样?”

周清斗胆地说:“除非征得你上级领导的同意,以后连环枪杀案的,所有手续我一个人包办!”周清没想到,参加会议的其他人员都没想到,这次迎接凯旋归来的会议,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周清更没想到的是,他这句斗胆的话竟成了这次会议的结束语。应该说是这次盛会的闭幕词。

刁谦未等周清的话音落地,好像是他早已预料到周清要这么说,又好像是他早已想好了这句台词,借助周清的话来结束这次隆重的盛会:“好,就这么办吧,我支持你。这样也可以检验一下问题是不是真的出在法制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