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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那一端,应寒时看着这张照片,微微一怔。

槿知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他的回复。于是又发送道:“《银河帝国》,感兴趣吗?”

这回他很快回复了,只有一句话:

“曜日已经坠落,银河再无帝国。”

列车轰隆隆地向前奔跑着,这夜色好像无穷无尽地蔓延着。车厢里大多数人都睡了,槿知独坐在chuáng头,盯着这句话,有些怔然。

她没想到,萧穹衍会说这样的话,能让人心头一震。而她虽然对他们的一切,知之甚少。可看到这句话,却分明感觉到,某种……深厚、悲凉而平静的qíng绪。

她想了想,一个字一个字输入:“过来,让我摸摸头。摸摸哒,不难过。”

这回等了好久,他也没回复。于是槿知也将手机放在枕头下方,睡着了。

而那头——

萧穹衍虽然人在导航,心却在被应寒时抢走的手机上。他偷偷抬头,却大吃一惊。

这回,应寒时连耳朵根都红了,红得仿佛要滴下血来。他依旧坐得笔直,转头望着窗外,只留给萧穹衍一个后脑勺。可是,尖尖的shòu耳已经露了出来,那条尾巴更是在他背后,一摇,又一摇。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萧琼衍:“老大!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有战斗状况吗!”

“没有战斗!”他头也不回地答。

萧穹衍:“啊?”

应寒时沉默了许久,耳朵才平静地耷拉下来。然后他脸色微红地转头,对萧穹衍说:“今后,禁止你使用我的手机。这是最高禁令。”

萧穹衍一阵鬼哭láng嚎。

这时,前方天边,已经露出微光。起伏的山林,也在晨光中渐渐露出轮廓。萧穹衍倒是收了轻狂神色,表qíng严肃地看着前方,然后汇报道:“老大,我们到了。就是这片山区。图书馆事件后,第二次宇宙能量异常波动,就是几天前在这里出现的。”

——

同样的晨光,照耀在谢槿知和庄冲的旅途上。

只是他们接下来的路,颇不好走。

清晨时分,在火车站下车。马上转汽车,颠簸了好几个小时,才到了距离依岚山最近的村落。他们又雇了台拖拉机,沿着田间的泥路,往山里走。

开拖拉机的村民,看他们大包小包,还挺稀奇,说:“已经好久没人去依岚山了。那个村子,可穷了。你们是搞希望工程的吧?好心人啊。”又叮嘱他们说:“那边,离边境更近了,虽然荒,治安也不太好。听说经常有罪犯越境,还有的往深山里藏。你们过去,可要当心啊。”

槿知和庄冲都只是笑笑,自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等到了傍晚,暮色已如同纱帐般,笼罩着山野。他们终于抵达了依岚村。

远远望去,两座大山之间,稀稀疏疏几户人家,倒都有灯光。暮色间,人的视野已不甚清晰。只能依稀辨认出一片低矮的山丘上,两幢小小的白房子,紧挨着安静矗立着。倒是跟聂初鸿寄来的照片上,小学的位置外形,一模一样。

四野寂静。槿知的心中,却有少许激动。而一天跋涉,终于抵达目的地,庄冲脸上也露出笑容。

两人沿着田间小路,脚步轻快地往小学走去。昨天一早他们还在繁华都市里,现在却在近乎荒无人烟的边陲村落,四处都是空旷而冰凉的空气。这种感觉,就好像去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两人很快就爬上了坡,走到了小学院外。此时天色更暗了,视野一片茫茫。校舍里黑灯瞎火,一个人也没有。

然而,这片死一般的沉寂中,却有阵阵淅沥的水声,从院子后面传来。像是有人,拿着水,正不断地往地上泼。

槿知和庄冲对视一眼。经历了图书馆事件,两人似乎也有了那么点默契。不用说话,庄冲在前,槿知在后,缓缓绕过院子,走了过去。

当院中的人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两人同时一阵。

黯淡的天幕下,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他们,站在院子当中。他赤luǒ着上身,露出结实jīng壮的背,下身只穿着条短裤。他单手拎起水桶,一桶又一桶迎头浇下,看样子,竟是在冲凉。

第22章娉婷惊鸿(上)

月光如水,旷野寂静。

男人浑身挂着水珠,站在这样的景致中,就像一幅狂野而无声的画。

视觉冲击力太大,槿知和庄冲一时都怔住了。

这时,男人放下手里的水桶,又从旁边的晾衣绳上,抽了条毛巾下来。他用力摇头,甩了甩头发上的水,这才用毛巾擦了擦,然后转身。

三个人都愣住了。

夜色朦胧,没有灯,却依稀可见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与那一身jīng瘦结实的肌ròu一样,充满男xing气息。

“你们……是什么人?”他开口,低沉浑厚的嗓音。

槿知:“你好,我们找聂初鸿,他是这里的教师。”

男人静了几秒钟,放下手里的毛巾,直视着他们:“我就是聂初鸿。找我有什么事?”

庄冲照旧是不说话的。槿知却吃了一惊——她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男人,跟那细腻而略带悲伤的文笔,以及粘贴出许多漂亮花瓣画的灵巧双手,联系在一起。

“真的?”她下意识问道。

男人闻言,却隐约地笑了。将毛巾往绳子上一搭,又弯腰收拾地上的水桶,语气平淡地答道:“嗯,假的。我没事半夜在这里冒充名不见经传的聂初鸿,逗你们玩。”

槿知没想到这个粗旷男人的嘴巴还挺厉害的。但她也明白,眼前这人八成就是那个聂初鸿。于是她说道:“我是谢槿知。这是我同事庄冲,我们一起来了。”

男人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她。

“你说……你是槿知?”

不知为何,看到他这样的反应,槿知的心qíng忽然变好了,微微一笑:“不是。假的。我没事跑了几千公里,在这里冒充名不见经传的谢槿知,逗你玩。”

一旁的庄冲低笑出声。

聂初鸿却完全没笑。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从晾衣绳上抓了件衬衣,三两下就套在身上。又扯了条裤子下来,立刻转身背对着他们套上。然后他走向院子一角,伸手就扯亮了墙上的灯泡。

橘huáng色的灯光,瞬间就洒满整个院落。他转身看着他们。而槿知也将他的长相看得更加清晰。

灰色衬衣和黑色长裤,贴在他微湿的身躯上。cháo湿的短发下,是一张非常英气的麦色脸庞。剑眉星目,如墨勾勒。他站得很直,也很高。双脚甚至还是光着的,没有穿鞋。大大的脚掌,就这么踩在院中深褐色的泥地上。

他看一眼庄冲,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就落在槿知脸上。

槿知看着他,慢慢笑了。看着这个人,素未蒙面却相jiāo已久的人,莫名的温暖就涌上胸口。

而他盯着她,也笑了。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慢慢地说道,眼中有沉沉的光华,“我好像看见,满山的花都要开了。”

槿知心中阵阵感动,没说话。连庄冲的qíng绪似乎都被这个男人感染,抬起头,望向了远处深黑的大山。

——

其实之前,谢槿知对聂初鸿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家庭条件不差,曾是江城大学计算机系的第一才子。毕业后一头扎到西部,一gān就是五年。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

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他只为自己的坚持而活着。

而今天,见到他真人,还有他生活的环境,槿知心中的种种印象,仿佛也变得更真实,也更丰满。

聂初鸿住的地方,就是学校里的一个房间。槿知曾经也想过,会不会非常简陋艰苦。但事实并非如此。

房间不大,但是gān净整洁。墙上涂的是农村常见的huáng泥,可大约也是聂初鸿的巧手吧,嶙峋的墙面搭配深红色木窗,以及墙角的那张老木chuáng,却有粗旷古典之美。墙上甚至还挂着两张shòu皮和几颗shòu牙,为房间平添几分野xing。庄冲一看眼睛就亮了,低低赞了声“卧槽”。

槿知和庄冲在一张小方桌旁坐下,聂初鸿打开热水瓶,泡了两杯热茶过来。

他在他们对面坐下,双臂搭在藤椅的扶手上,更显整个人高大挺拔。

“这是我带孩子们采的野jú花,你们尝尝。”

槿知和庄冲都端起喝了一口,只觉得幽香扑鼻。

“为什么不通知我?我提前去火车站接你们。”他说。

庄冲照旧沉默,槿知只是微笑:“不用的。”

他看着她,眸色漆黑:“我是男人,跑一下有什么关系?”

槿知:“真的没事。”庄冲也点头:“小意思。”

他这才露出某种温厚的笑意,点了点头。

三人又简单聊了一会儿。于是槿知了解到,这学期学校一共有将近20名学生。除了聂初鸿,还有一名男教师,也是志愿者。大概因为他俩都十分负责,学识又相对渊博,所以附近几个村庄,都愿意把孩子送过来。他们的薪水很微薄,肯定是不够用的。好在乡下田地不缺,他们两个男人自己动手,也能丰衣足食。偶尔再接点程序员的任务,赚了钱,甚至还能帮衬学生家里。

听他大概介绍后,槿知觉得,他们其实把生活过得挺幸福自在的。这让她看着聂初鸿,更觉赞赏。

这时,聂初鸿又问道:“你们最近怎么有时间过来了?”

庄冲已经跟他有点熟了,答:“请假。”

槿知浅浅一笑:“还是带薪假期,很幸福。”

聂初鸿单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手指轻扣下巴。闻言望着她,缓缓露出了笑容。即使槿知甚少注意男人的容貌,此刻也感觉到他的这个笑容,他的动作,有着浓浓的成熟男人味儿。而且他的眼睛醇黑深邃,像是藏着某种她看不透的东西。

她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

到底奔波了一整天,不多时,槿知就捂嘴打了个哈欠,庄冲也抬手揉了揉眼睛。

聂初鸿便站了起来,拍了拍庄冲的肩膀,说:“兄弟,今天你就在我这里凑合一晚上。”

庄冲:“好。”

他又看向槿知,低醇的嗓音柔和了几分:“附近不远就有户人家,一位大娘带着小孙子在住。委屈你先去那里住一晚,明天我在学校收拾间gān净屋子给你。”

槿知对住自然是最不挑的了,答:“我无所谓,只要有块地方能躺平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