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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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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黎明来临的时候,医生跨进了这间病房,他看到的是一幅绝美的图画。病人仰卧着,正在沉沉的熟睡中,在他身边的椅子上,那娇小的含烟正匍伏在椅子的边缘上,长长的头发一直垂在病床上,那白皙的脸庞上泪痕犹新,乌黑的睫毛静悄悄的垂着,她在熟睡,而她的手,却紧握着病床上病人的手。早上初升的太阳,从窗口斜斜的射了进来,染在他们的头上、手上、面颊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宁静与和平。

医生轻咳了一声,含烟从椅子里直跳了起来,紧张的看向床上,她失声的问:“他——死了吗?”

“哦,不,”医生说,微笑着:“他睡得很好。”他诊视他,然后,他转过头来,对含烟温柔而鼓励的笑着:“你放心,柏太太,他会好起来。”

“没有危险了吗?”含烟急切的问。

“是的,他会复元的!”

哦,谢谢天!她站在床边,那样狂喜的看着在熟睡中的柏霈文,她忽略了医生对她的称呼,也忽略了医生对她的道别,她只是那样欣慰的、那样带笑又带泪的看着柏霈文。这样不知看了多久,她才突然醒悟的冲到电话机边,她必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亭亭!立刻告诉她们。她拨通了号码,立即,那面传来了艾琳的声音:“怎样了?”

“哦,他会好!”她喘息着说:“医生说没有危险了!你告诉亭亭一声吧!等会儿你带亭亭来吗?”

“哦,可能,或者。”艾琳的声音有些特别。“总之,现在大家放心了。”

“是的。”含烟不能掩饰自己语气里的兴奋:“医生说,他很快就会复元,他现在睡着了。”

“好的,”艾琳轻声说:“那么再见吧!”

“再见!”

挂断了电话,她坐回到床边的椅子里,凝视着柏霈文,她现在已经了无睡意。抚平了柏霈文的枕头,拉好了他的棉被,她深深的、深深的望着那张饱经忧患的脸庞。然后,一层乌云轻轻的、缓缓的、悄悄的移了过来,罩住了她。哦,天!她曾对他有怎样的允诺!有怎样的招供!而事实上呢?她将如何向艾琳交代?艾琳,她同样有权占有她的丈夫呀!哦,天!

问题何尝解决了?她曾对艾琳保证过她将离去,她曾发誓要成全另一份婚姻,而现在,自己对霈文说了些什么?永不分开!永不离去!但是——但是——但是——艾琳又将怎样?

她的心混乱了起来,而且越来越烦躁不安了!她眼前浮起了艾琳那对冒火的大眼睛,耳边似乎听到了她那坏脾气的指责与诟骂。呵!无论如何,艾琳毕竟是个合法的妻子,自己只是个天涯归魂而已!而现在,而现在——到底自己将魂归何处呢?

柏霈文在枕上蠕动,吐出了两声轻轻的呓语:“含烟?含烟。”

她把头凑过去,含泪望着那张依旧苍白的脸。呵,霈文,霈文,郎情如蜜,妾意如绵,为什么好事多磨,波折迭起?我们已经经过了十载相思,和两次生离死别的考验,难道直到今天,仍然必须分手?呵,呵,霈文!难道我们竟无缘至此?

她把手伸到唇边,下意识的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手指。她的思绪越来越像一堆乱麻,越整理就越凌乱,而她的感情却越来越强烈,越鲜明,她不愿离开他!她爱他!就这样,她坐在那儿,不知想了多久,直到门上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她跳起来,艾琳来了,她知道。她将退开了,那个“妻子”来了。她叹息,无奈的走到门边,打开了房门。立刻,她呆了呆。门外,是亚珠牵着亭亭,没有艾琳的影子。她奇怪的问:“太太呢?”

“她走了!”亚珠说:“她把她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她说她不再回来了!”

“什么意思?”她瞪着亚珠。

“我也不知道,她叫我把这封信交给你。”亚珠递给她一个厚厚的信封,含烟狐疑的接了过来,看看封面,上面写的是:“章含烟女士亲展”她握住了信封,好一阵心神恍惚。

然后,她把亭亭拉了进来,吩咐亚珠仍然回家去料理家里的事。关上房门,她叫亭亭不要惊醒了柏霈文。亭亭乖巧的点头,这孩子,自从知道父亲脱险后,就已经笑逐颜开了。搬了一张椅子,她坐在柏霈文的身边,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一声大气也不出。

含烟坐回到椅子里,迫不及待的,她拆开了艾琳的信。首先,她抽出了一张信笺,上面是这样写的:

“含烟:

真奇怪!我今天会写信给一个有这个名字的女人!含烟,含烟!我必须承认,这名字始终是我所深恶痛绝的,是我爱情生命上的一个恶瘤,但是,现在,我写这封信的时候,上帝知道!我已经不再仇视你了,奇怪吗?含烟?记得那天晚上,你在我屋里,我们曾经第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过,你告诉我,你不再爱霈文了,‘恳求’我留下,你说,他还会爱上我,我不该轻易的放掉了我的爱情。啊,含烟,你说服了我。(现在想来,我是有点傻气的,不过,你比我更傻!)于是,我留下,徒劳的去筑我那堵爱情的墙。但是,含烟山庄的钢架都竖了起来,我这堵墙却依然连地基都没有!含烟!我惭愧!我不是个好的建筑师!于是,我发现了,我在他心中根本连一丝一毫的地位都没有,我永不可能走进他的心灵,今生、今世,连来生、来世都不可能!他心里只有你!等到车祸事件发生以后,我就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