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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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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你知道?”

“兆培说了,你和他跳了一半舞就溜了,友岚认为是奇耻大辱。”

“所以呀!”宛露皱着眉说:“你叫我去他家,多难堪呀!大家见了面怎么办呢?”

“我向你保证,”段太太微笑着说:“他绝不会继续给你难堪的,只要你去了,他就够高兴了。”她拿起椅背上的衣服。“我帮你改衣服去,你也梳梳头,打扮打扮,好吗?”她摇摇头:“跳一半舞就溜了,只有你才做得出这种事来!”

宛露目送母亲走出门的身影,她嘴中叽咕了几句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话,就走到梳妆台前,胡乱的用刷子刷着头发,才刷了两下,楼下兆培的声音大叫着:“宛露!电话!要不要我回掉他!”

准是孟樵打来的!这死兆培,鬼兆培,要命的兆培!他每次接到孟樵的电话都是这样乱吼,存心给孟樵难堪,他是标准的“保顾派”!她三步两步的冲下楼,一面跑,一面嚷着说:“妈!我要在我房里装电话分机!”

“好呀!”兆培喊着:“要装,大家都装,每人屋里一个,你谈情说爱的时候我也可以加入!”

宛露狠狠的瞪了兆培一眼,握起电话,声音不知不觉就放得柔和了:“喂?”

“喂!”对方的声音更柔和:“宛露,咱们讲和了,怎么样?我开车来接你们,好不好?”

天哪,原来是顾友岚!宛露就是有任何尴尬,也无法对这样温柔的语气摆出强硬态度,何况,上次从夜总会里溜走,总是自己对不起人,而不是人家对不起自己。想到这儿,她心底就涌起了一股又是歉疚,又是不安的情绪,这情绪使她的声音低柔而甜蜜。“不要,友岚!我们自己来,马上就来了。但是,”她调皮的咬咬嘴唇:“你还在生气吗?”

“生气?对你吗?”他叹了好长的一口气。“唉!宛露,我真希望我能一直气下去!你——唉!”他再叹气:“我拿你完全无可奈何,你快把我的男儿气概都磨光了!我想,我前辈子欠了你的债!”他顿了顿:“来吧,你们还在等什么?快来吧!”挂断了电话,她一眼看到兆培正斜倚在沙发边望着她,脸上带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对他作了个鬼脸,嚷着说:“你笑什么笑?”

“谁规定了我不可以笑?”兆培问。

“你的笑容里不怀好意!”宛露说:“你心里不知道在转什么鬼念头!”

“你要知道我心里的鬼念头吗?”兆培盯着宛露。“我在可怜友岚,假若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早把你给开除了!像你这种女孩,碰到了就算倒霉!我就不懂,世界上怎么有像顾友岚这种死心眼的人!”

“你少发谬论了!”段立森走了过来,在儿子肩上按了一下。“你只会批评别人!上次你给玢玢打电话,我亲耳听到你左一句对不起,右一句行个礼,闹了好半天!”

“啊哈!”宛露鼓掌大笑。“原来你也有吃瘪的时候!我看你以后还在我面前神勇吗?”

“好了!”段太太拿着衣服走出来。“宛露,去换上衣服,我们走了吧!”

“一定要换衣服吗?”宛露握着那件洋装。“我觉得穿长裤最舒服!”

“到底,今天是顾伯母过生日呀!”段太太说:“穿得太随便,是件不礼貌的事情。”

宛露不再争辩,上了楼,她换了衣服,这是件黑色薄呢的洋装,只有袖口和领口,滚着一圈细细的小红边。经过母亲的修改,这衣服十分合身,镜子里的她亭亭玉立,纤腰一握,身材是苗条而修长的,她望着自己,那大而黑的眼睛,那薄薄的嘴唇,和尖尖的下巴。脑子里忽然浮起一个女性的声音:“段太太,她实在是个美人胎子,是不是?”

谁说过的话?记不得了。摇了摇头,她转过身子,跑到楼下去了。半小时以后,他们已经全体到了顾家。

顾太太是第一个迎出来的,一看到宛露,她的眼睛就发亮了,直奔过来,她一把就把宛露拥进了怀里,从上到下的望着她,眼光里充满了由衷的眩惑与宠爱,她抬头对段太太说:“慧中,你瞧这孩子,穿上洋装我都不认得了。时间真快,是不是?眼睛一眨,孩子们都大了!宛露已经完全是个小美人了。我总记得,她刚——”

段太太轻咳了一声,顾太太和她交换了一个注视,仍然把自己的话说完:“她刚出生的时候,瘦得像个小猫!是不是?慧中?那时候,不是我说你,宛露,”她拍着宛露的背脊。“你实在不怎么漂亮,头发也没有,成天只是哭,你妈抱着你啊,三天两头的跑医院,把医院的门坎都跑穿了。又是鱼肝油,又是葡萄糖——!宛露,带大你可真不简单,没看过比你更难带的孩子!但是,现在,居然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健康了。”

宛露惊奇的看着母亲,笑着。

“妈,我小时候很丑呀?”

“你以为你现在就漂亮了吗?”兆培抢着说:“人家顾伯母和你客气两句,你就当了真了!你呀,你直到现在,还是个丑丫头!”

“哥哥!”宛露大叫:“你以为你又漂亮了吗?你还不是个浑小子!”

“好了!”段立森说:“反正咱们的一对儿女都不怎么高明,一个是浑小子,一个是丑丫头!”

满屋子的人都笑开了。顾仰山走了过来,他和段立森是中学同学,又是大学同学,可以说是将近四十年的老朋友了。而且,他们还是棋友,两个人都爱下围棋,才坐下来没多久,顾仰山就把围棋盒捧了出来,对段立森说:“杀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