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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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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雪花从万丈高空飞卷,飘落,轻轻地落在青锋剑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响,分为两半。
郎俊侠率先出剑。
那一刻武独几乎是同时一剑点去,两人同时化作虚影,错身而过。“唰”一声,武独一脚错步,激得巷内雪花飞扬,划了半个圈。郎俊侠则借力跃上巷内石墙,转身,借全身力量一剑斩向武独。
武独倏然出剑,刺向落下的郎俊侠的咽喉。郎俊侠的青锋剑已化作一道锐光闪烁的光芒,斩向武独右臂!
武独竟是不避不让,以肩去接。郎俊侠倏然意识到一事,忙仰头避过。
那一剑瞬间收回,烈光剑几乎是挨着郎俊侠脖颈划过,带起数缕发丝,在寒风中飞落。
两人各自落地。
“穿了白虎明光铠?”郎俊侠语气中带着讥讽之意。
武独现出嘲弄的神色,笑容里充满了邪气,答道:“没有。”
郎俊侠方意识到武独刚才是在冒险,赌他不敢以命换命,但若是那一下双方真的换招,武独就会受到重伤,而自己将当场被刺穿咽喉。
两人沉吟不语,都在观察着对方的每一个举动,雪越下越大,落在郎俊侠的头发上、眉毛上,高手对决,必须身无外物,任何一个疏忽,便将导致最后的失败。
然而就在此时,沙沙的声响朝巷内传来,就在郎俊侠的背后,出现了第三个人。
郎俊侠知道今天自己彻底跑不掉了。
那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巷口,抱着手臂,注视郎俊侠——
——昌流君来了。
“你好,乌洛侯穆。”昌流君冷冷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郎俊侠的呼吸微微发抖,连带着剑尖也随之发颤,旋即持剑一个转身,背靠巷内墙壁,抬头望向头顶的天空。
“不要痴心妄想了。”又一个声音响起,开口道,“你想逃吗?”
郑彦一个翻身跃上巷内的墙壁,吊儿郎当地坐着。
“郑彦?”昌流君诧道。
武独微微一笑,显然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真不容易呐。”郑彦提着个竹筒,竹筒里装着烧刀子,说,“明明是辽国的地方,却来了这么多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来的?”昌流君充满了警觉。
“有一会儿了。”郑彦朝昌流君说,“前天晚上,趁着元人打进来的时候混进了城,在酒肆里头碰见了武独。”
昌流君不知郑彦是否看见了钱七,但既然是先与武独碰面,想必应当不会泄露什么秘密。
趁着昌流君迟疑时,郎俊侠倏然身形一闪,朝武独冲去。
武独正在思考,见状猛然回剑,出掌,与郎俊侠拆手,一错身的瞬间,郑彦与昌流君同时抢上!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盖住了院里的青松。
段岭已有两年没看过雪了,不禁怀念起当初在上京的时光,那时候雪一下就是三天三夜,把所有邋遢的、无趣的东西都用白色温柔地盖住,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朝外看,述律端也朝外看,两人便这么静静地坐着。
“你回过上京吗?”段岭问。
“回去过。”述律端答道。
段岭又问:“现在上京变成什么样了?”
“活过来了。”述律端说,“去年我跟随陛下往东北冬猎,大雪盖住了上京受伤的地方。”
段岭询问自己上学的名堂与辟雍馆,集市与酒楼,据说有些地方仍顽qiáng地开张了,名堂则搬到了中京。虽说活过来了,当初的繁华却早已不再。
“中京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段岭还没有去过。
“大人,和上梓一样。”述律端想了想,说。
这个话题十分敏感,段岭开始觉得述律端似乎不是普通的侍卫,宗真会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他也敢在自己面前提到“上梓”,仿佛得到耶律宗真的授意,将自己当作了朋友,不会去避讳某些特别的事。
“我也没见过上梓。”段岭说。
“陛下喜欢陈的东西。”述律端说,“喜欢汉人的诗词歌赋、字画和南边来的人,每来一个人,他都会问到您。”
段岭点了点头,这时候,外头突然响起嘈杂声响。
武独与昌流君押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进来,段岭瞬间惊得站起,碰翻了案几上的茶碗。
“你是谁?”武独莫名其妙地看着述律端,述律端起身,挡在段岭身前。
“你出去!”武独冷冷斥道。
述律端上下打量武独,似要喊人,段岭却定了定神,说:“述律端,你先出去。”
述律端便抱拳退出,外头又进了一个人,却是笑吟吟的郑彦,搓着手,说:“这天气可真够冷的,王大人,来我怀里暖和暖和?”
段岭惊疑不定,外面述律端还为他们关上了门,段岭打量武独押进来的那人,是个男人,头上还戴着头罩——该不会是……
武独点了点头,段岭又朝外头说:“述律端,请您到院子外等候,今天不必过来了。”
述律端应了声走远,段岭点起灯,此刻虽是白昼,却因下雪的缘故,房中十分昏暗。
点过灯后,昌流君才用手指拈着,将套在那男人头上的头罩揭了下来。
郎俊侠跪在地上,嘴角带着一丝血迹,抬起头,脸色苍白,与段岭静静对视。
武独、昌流君与郑彦各自坐下,郑彦过来坐到段岭身旁,武独刚坐下便蓦然起身,一脸杀气,郑彦只好起来让出位置,说:“不是吵架了吗?还以为你不要了,不要正好给我。”
“闭上你的鸟嘴。”武独冷冷道,继而坐在段岭身边,气场全开,如同一头雄豹一般,警惕地守护着身边的段岭。
“我们在巷子里头抓住了他。”昌流君坐在案几上,跷着脚。
武独依旧戴着他的党项帽子,双脚略分,坐在段岭身边,一手搁在膝上,另一手放在段岭身后。
郑彦则懒洋洋地靠在墙角,晃了晃手里的竹筒,里面还有一点点酒,拔开塞子,喝了口。
“谁先开口?”郑彦说。
“等等。”段岭突然说,“让我先问。”
他没有问郎俊侠,而是问郑彦:“郑彦,你怎么来了?”
“你们出门砍树,一走就是半个月。”郑彦答道,“手下找不到人,回来问怎么办,费宏德先生推断你们应当是朝西北走了,该当是去了汝南。我到了汝南,找到两具尸体,沿着门外的车辙,见上了官道,便猜你们是来了落雁城。”
段岭心道郑彦当真聪明,虽极少出手,名头不是虚的。
“话说回来。”郑彦说,“你们来落雁城做什么?”
没人说话。
郑彦见段岭也不回答,便喝了口酒,自顾自道:“进城时正好城破了,便来偷点酒喝,没想到撞上你男人四处找你,快急疯了,提着剑要杀人,被我劝住。”
“后来有人拿着信物,让他进城守府,担心你有什么事,我便等在外头,又饿又冷地接应你们。”
段岭:“……”
段岭不由得心生歉疚,看了武独一眼,武独却没有任何表qíng,依旧是那面瘫模样。
郑彦眉毛一扬,意思是接下来的不用说了吧。
段岭看看昌流君,又看武独,武独道:“问完了?审他吧。”
自进屋后,郎俊侠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段岭的身上。段岭被他看得有点怕,离得太近了,他总觉得郎俊侠随时可能挣断手上捆着的绳索,扼住他的喉咙。
段岭不由得朝后缩了缩,这时候,武独放在他身后的臂膀有力地搂住了他。
“谁先问?”昌流君说。
“我先问吧。”郑彦说,“简直是一头雾水,乌洛侯大人,你千里迢迢,跑到落雁城来做什么?莫非是看上我们王太守了?”
郎俊侠答道:“这个问题,你该问昌流君才对。”
昌流君:“……”
“长聘呢?”昌流君君。
“不知道。”郎俊侠答道。
武独问:“奔霄为什么会跟着你?”
郎俊侠答道:“在路上碰到,便带着过来了。”
“长聘?”郑彦皱眉道,“他也来了?”
郎俊侠又不作声了,武独又问:“太子派你来的,是不是?”
“各位。”郎俊侠跪着,手上捆着牛筋绳,沉声道,“谋杀朝廷命官,主犯是什么罪,从犯又是什么罪,你们心里应当是清楚的。”
“我当然清楚。”武独冷冷道,“所以你不会有治我们罪的机会。”
众人闻言都心中一凛,武独居然有杀人灭口的意思,虽说刺客们杀人乃是家常便饭,但四大刺客之间互相杀,似乎还是很严重的事。段岭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武独要动手吗?
“不好吧。”昌流君意识到事qíng的严重xing,他与郎俊侠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虽说他站在牧旷达一边,但没有牧旷达点头,他也不敢随便动手除掉一个这么重要的人。
“我有太子密旨。”郎俊侠答道,“奉命前来落雁城,调查辽**事。”
“那你为什么动手刺杀我?”段岭突然说。
本来郎俊侠的借口一出,大家都没有证据,是拿他没办法的,唯独段岭的思维速度才能把他的借口给顶回去。
郎俊侠笑了笑,说:“你没有死。”
“我没有死,不代表你没有杀过我。”段岭说。
“杀人是要对方死了,才叫杀人。”郎俊侠答道,“你既然没死,我就没有杀你。”
段岭不想和他绕,说:“那么咱们换个说法,你为什么拿着剑来追我?因为我们撞破了一些事,所以想杀我灭口吗?”
“撞破了什么事?”郑彦问。
昌流君不由自主地坐直,武独顿时脸色一变。
“你打算把这些事现在就捅出来吗?”郎俊侠眉头微微一扬,说,“你是个聪明的小孩,我知道你不会的。”
段岭一瞥昌流君,虽然蒙着面,看不到他神色,但从昌流君的反应来看,段岭推测他一定知道蔡闫是假太子的事,且不知道自己才是太子的事。
他再看郑彦,郑彦的脸色彻底变了,段岭据此推测,郑彦很可能也在怀疑。
然而郎俊侠这么一出口,昌流君与郑彦的目光都转向了段岭,武独忐忑地看着段岭。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驻留在段岭的身上。

☆、第155章 无qíng

“我知道的事qíng。`,“不比在座各位知道的多多少,难不成乌洛侯大人是来杀阿木古的?”
段岭一句话,轻轻松松地又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了回去,郑彦笑了起来。
“有意思。”武独冷冷道。
阿木古离开的那天夜里,昌流君全程听了经过,而段岭不知道郑彦是否听见了,猜测他应该也能感觉到些许内qíng。
郎俊侠淡淡答道:“这玩笑可不能乱开,王大人。”
武独道:“就怕有些事,说起来像个玩笑,实际上却不是玩笑,乌洛侯大人……”
武独说到这里,朝段岭摊开手,段岭一脸茫然。
武独指指段岭怀中,段岭这才会意,掏出金丸,放在武独的手掌心里。武独拈着金丸,走上前去,客客气气地朝郎俊侠说:“得罪了,乌洛侯大人。”
段岭心中一凛,正要阻止武独,却见那金乌一触到郎俊侠的身体,便从他的领子里钻了进去。
昌流君不禁一阵恶寒,郑彦却没有半点反应,显然是习惯了武独的做派。段岭这才意识到,许多时候与自己相处的武独,并不是大家眼里的那个武独。只是他习惯了武独忠诚无害的那一面。
“你最好不要乱动。”武独说,“也别想着挟持个人质什么的,稍微一发力,金乌之毒,就会麻痹你的全身,比你动手的速度更快。”
说毕,武独起身,走出了房间。
昌流君与郑彦互相看看,也起身出去,知道武独有话想与他们商量,且不愿让郎俊侠知道。
段岭忐忑,要起身时,武独却回过身,隔着敞开的门一瞥段岭,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过来。
段岭知道这些话武独过后也会对他说,现在不让他出去,只是想让他暂时撇开关系。
郑彦回手关上了门,三名刺客走到院子偏僻处。武独沉吟良久,并不开口,三人心思各异,昌流君则眼神飘忽,似乎完全不在状态。
午后的光线透过窗格照进来,横在段岭与郎俊侠身前。那光线里带着飘飞的淡淡光芒,如同一个千变万化的万花筒,折she着被房外晶莹雪花挡住的光线。
光影错落,令段岭想起了那天夜里,郎俊侠抱着自己从柴房走出来时飞扬的芦花与朦胧的灯光。
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段岭总算可以问出口了。
“怎么做?”
郎俊侠答道,他没有再看段岭的眼睛,只是注视着段岭的袍襟,上面绣着党项人的图腾——雁,大雁秋来南下,chūn到北飞,永远记得回家的路。
“在上京时,为什么出手袭击寻chūn?”段岭说,“为什么回到西川时下手杀我?”
段岭知道再怎么问,也不会得到任何答案,但他始终要说出这些话,哪怕得不到回答。
“为什么投毒?”段岭说,“为什么把我扔进江里……”
“因为你信错了人,我是乌洛侯穆,不是郎俊侠。”郎俊侠突然抬眼看着段岭双眼,答道,并恢复了一贯以来的冷静。那句话一出,段岭突然感觉到,这仿佛不再是自己所认识的郎俊侠了。抑或他一直都是这样,唯独当初在上京陪伴自己时,才变成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