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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确定那人是不是萧牧庭,也没有任何依据。18岁后,那人不再打来钱款,他甚至担心对方已经像邵羽一样牺牲。但此时此刻,他有种强烈的感觉,或者说期盼——那就是萧牧庭。
如果是萧牧庭,那么早在7年前,萧牧庭就开始打点他的生活了。
如此认知让他浑身颤栗,手臂因为莫名其妙的兴奋而立起鸡皮疙瘩。
他从来没有给任何人说过,甚至自己都极少想起来,哥哥和外婆相继去世后,他差点活不下去。
那段日子只有黑暗,他看不见太阳。家里本无多少积蓄,外婆病倒后花了个精光。钱没了,人也没了。料理完外婆的后事,他回到一贫如洗的家,无声无息地跪在哥哥的遗像前,先是默不作声地流泪,然后嚎啕大哭。
生活还要继续,他想给人打工,但只有13岁,个子又矮,一看就未满16岁。哪里都不要他,一些好心的店家甚至想把他送去福利院。
他向对方鞠了个躬,然后转身离开。
福利院是绝对不会去的,生活在那里的人都是孤儿。他在夜里哭着喊哥哥,时常梦到邵羽回来了。
最无助的时候,他收到了那人的资助,一季度一笔,足够他上学和生活。
都说钱不是万能的,但在那个时候,对邵飞来讲,那是救命钱,也是强心剂。
哥哥走了,但是哥哥的战友还在。
邵飞至今还记得那天,他洗了把脸,出门买米买菜,回家做了一菜一汤,菜是哥哥喜欢的番茄炒蛋,汤是外婆喜欢的小白菜炖豆腐。他端着碗,握着筷子,郑重地说:“哥哥,外婆,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会活下去。”
顿了顿,他又说:“哥哥,是你的战友帮助了我。你在天上看着,等我长大了,我会成为和你一样优秀的兵!到时候……”
声音渐渐哽咽,但他没有再让眼泪落下来。
“到时候。”邵飞吸了吸鼻子:“我会报答他,保护他,哥哥,你让他等着我!”
“等着我。”稚嫩的童音变成如今低沉的男音,邵飞抿住唇,听着胸腔传出的阵阵闷响。
那个在他最难受时拉了他一把的人,是否真是队长?
第53章
脑子空了好一阵,邵飞拍拍腿上的雪,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雪山。那人是萧牧庭也好,不是也罢,终归是雪中送炭的恩人。而萧牧庭于他,更如照亮前路的灯塔。
都是帮助过他的、不可取代的人。
事到如今,他终于体会到了左右为难的滋味。
知道萧牧庭照顾自己是因为邵羽,失落归失落,失望却是一丁点没有的,心里反倒更添一份倾慕。他喜欢的首长,是位将牺牲小兵记在心上的好军人,虽然嘴上什么也没说,但7年之后也没有忘记,至今还因此关心着自己。
当年他不理解男人为什么要戴墨镜,为什么将骨灰盒递给自己后,就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地站着。他尝试透过男人的墨镜看男人的眼睛,以为男人的目光是冰凉没有感情的。现在才明白,萧牧庭只是以沉默掩饰悲伤。那时他如果顽皮一点,扯一扯男人的衣角,求男人摘下墨镜,也许会看到一双发红的、满含泪水的眼。
如果这样,他会一眼认出萧牧庭,不会带着一帮队友找茬唱对台戏,不会不听萧牧庭的话,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萧牧庭难堪。就算萧牧庭不点名,他也要跑去当个小跟班。
如果这样,他一定很早就发现,自己喜欢队长。
邵飞用力呼吸,冷空气顺着鼻腔滑入胸腔,却没有冷却那里的躁动,也没有冻住快速跳跃的心脏。
他的脸很烫,手也烫,对萧牧庭的眷念越来越强烈,“喜欢”比以前更重更沉,也许已经到了“爱”的程度。
可是,他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安放这份“喜欢”了。
过去想把全部的“喜欢”都给萧牧庭,现在犹豫了。过去以为自己再加把劲就一定能追到萧牧庭,现在没自信了。
因为哥哥,但也不单因为哥哥。
邵飞理不清自己究竟是何种心情,为什么会在此时退缩,只觉得如果再黏着萧牧庭不放,便是既对不起哥哥,也对不起萧牧庭。
是的,就是“对不起”。
萧牧庭待他好,这份好是对故人的缅怀,他却要以此为筹码,期盼有朝一日打动萧牧庭,与萧牧庭成为恋人。
他甚至想象过与萧牧庭做那种事,也多次想着萧牧庭自渎。
这绝对不应该。
同样也对不起哥哥,哥哥一定不希望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在意淫哥哥的战友、前辈,也许是队长。他还没有成为像哥哥一样优秀的军人,就分神渴求不该追逐的情爱。
哥哥会生气。
邵飞漫无目的地踱步,思绪纷杂,不知如何是好。
他那么喜欢萧牧庭,就算被拒绝被打击也浇不灭心头熊熊燃烧的火,如今火被浇上油,燃得更加旺盛,他残存的理智却说:你必须扑灭它。
他蹲了下来,手指戳进碎雪里,无意识地胡乱画着,指头被冻至麻木,才看清地上画着一个丑陋的熊猫头。
他苦涩地笑了笑,右手往后一摸,果真摸到了熊猫水壶。
挎成习惯了,上午裸着身子在雪里练体能,刚才穿上衣服时,竟然本能地挎起水壶。
其实这几天萧牧庭有意与他疏远,也不再问他要熊猫水壶,他感觉得到。但这并未打击到他,萧牧庭不来,他就主动找,只字不提表白的事,也不说喜欢,还跟以前一样黏着萧牧庭。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分寸,说话做事点到为止,不给萧牧庭撵他走的理由。
现在明白了,即使再过分一些,萧牧庭也不会撵他走,因为他是邵羽的弟弟,萧牧庭大约不会因为他的过分而为难他。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恃宠而骄?
邵飞想,如果利用这一点,那自己也是恃宠而骄了。
不能这样做。
午休的时间很短,短到他没有办法决定今后怎么办。归队时又看到了萧牧庭,仍是一身迷彩,只是没有戴墨镜了。
邵飞很想问一问:队长,您知道我已经知道了吗?
太拗口了,他不安地想,况且知道不知道,对队长来说似乎也没有什么影响。
但是还是想与萧牧庭说话,情不自禁,根本控制不住。
他咬了咬牙,拿着水壶跑上去,“队长……”
萧牧庭转过身,神情与平时并无二致,“嗯?”
“喝,”他却突然结巴了,抓着水壶的手也格外用力,骨节可见,“喝水吗?”
边防部队的指导员刚好路过,憨厚地笑道:“首长,您的小战士又给您打水啦?”
邵飞脸颊红了,抬眼悄悄看萧牧庭,萧牧庭没有看他,正微笑着与指导员打招呼。
心里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喜,为指导员那句“您的小战士”,为萧牧庭没有反驳“您的”二字。
对啊,他就是萧牧庭的小战士,大家都看着,大家都知道。
感性一时占了上风,唇角扬起,笑意瞬间蔓延到眼底。理智却突然冲了出来,责备他又胡思乱想。
扬着的唇角撇了下去,眼神也黯淡几分,他又偷瞄萧牧庭,这回与那道熟悉而深沉的目光撞个正好。
“去训练吧。”萧牧庭接过熊猫水壶,下巴朝队伍中抬了抬,既不亲热也不疏离,“要整队了,都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