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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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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一直采取旁观态度的皜皜爆发了一场可惊的大笑。我就在他们父子二人一个的诅咒声中,一个的大笑声里,手舞足蹈的横冲直撞。我再也顾不得罗教授的观感,只能用全力去维持身体的平衡,因为,我实在不愿再表演一幕摔跤。但,就在我惊险万状的“冲刺”中,有人推开饭厅的玻璃门,走下了台阶,我眼花撩乱,大叫着说:“当心,我……来了!”

说完,就“砰”然一声,撞进了那人的怀里,那人出于本能,一把捉住了我,我定睛细看,是徐中枬!他正痛得蹙眉咧嘴,用一只手揉着肩膀,呻吟着说:“天哪!忆湄,你是火箭炮吗?”

我趁势在台阶上坐了下去,第一件事,是把那害人的鞋子解了下来。

皜皜向我走过来了,他已经收住了笑,可是,难以控制的笑意仍旧布满在他的脸上。俯下头,他审视着我,那可恶的嘲谑的眼神!

我怒气冲冲的把一双溜冰鞋对他砸过去,愤愤的说:“你很开心吧?罗先生?我想,你对于捉弄我很感兴趣,是不是?嗯?”

他继续注视我,笑意逐渐从他脸上消失了。那对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我,闪烁着一种特殊的光芒。弯下腰,他收拾起地下的溜冰鞋,对我安安静静的说:“忆湄,你已经抓住溜冰的诀窍了,你今天短短几分钟里所学会的,比别人学了很久的都强了。”他深深的凝视我,顿了顿,又说:“聪明点,忆湄,别狗咬吕洞宾!”说完,他跨上了台阶,准备离去。

我呆呆的坐在那儿,泥污的手埋在我泥污的裙子里,眼睛瞪着前方,莫名其妙的发起愣来。

“皜皜!站住!”猛然间,一声大吼使我一震,我抬起眼睛,罗教授正其势汹汹的大踏步的跨了过来。

“干什么?爸爸?”皜皜从台阶顶端回过头来,用一副挑战的神情望着他的父亲:“我又拔了您的虎须吗?”

“我向你警告,皜皜!”罗教授吼着说:“你在外面胡闹我不管,你在家里……给我放安分点儿!”

“我怎么不安分了?爸爸?”皜皜问,那对酷似他父亲的眼睛是任性而不驯的。“你不愿我教忆湄溜冰吗?”他望了我一眼,眼睛里又恢复了他惯常的嘲谑的味儿,我不知他是在嘲谑我,还是嘲谑他的父亲。

一个微笑飘过他的嘴边,他慢条斯理的说:“不过,爸爸,我高兴你终于发现了一个你所欣赏的女孩子了!”说完,他不再回顾,就推开玻璃门走进了饭厅。

这儿罗教授像座喷了一半的火山,兀自站在那儿“冒烟”,鼻子里不住的出着气,喉咙里也不停的叽哩咕噜的咒骂。好半天,他忽然发现了坐在台阶上的我,那未喷完的一半火就全对我喷了过来,他指着我的鼻子,暴跳着说:“好!忆湄!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愕然的瞪着他,天知道!我才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呢?他不等我答复,又叫着说:“我告诉你,忆湄,除了书本,你不许对任何东西有兴趣!你住在我家里,就要听我安排!否则……”

他的话没讲完,就咽了回去,在喉咙里化为一声模糊的咒语,然后,他又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怒气未息的走进他的书房里去了。我坐在台阶上,胳膊支在膝上,双手托着下巴,怔怔的凝视着暮色渐浓的花园。有人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侧过头去,是徐中枬,他正和我一样坐在台阶上。

“好了,”他说:“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摊了摊手。“就像你所看到的。”

他注视我,微笑了起来。

“忆湄,你猜你像什么?”

“像什么?”

“马戏班里的小丑!”

“噢!”我轻呼了一声,看看自己泥泞的手,相信这手上的污泥涂到脸上去的一定不少,从台阶上跳了起来,提着湿漉漉的裙子,我说:“我要赶快去刷洗一番!”走上了两级台阶,我又站住了,回头说:“中枬,你认为大学是不是必须应该念的?”

“怎么?”

“我……”我咬咬嘴唇。“我不想考大学了。”

“为什么?”他盯着我。

“我想离开这儿。”我轻轻的说。

中枬走上来,站在我面前,把他的手压在我的肩膀上,平静的说:“你应该考上大学!忆湄。你穷苦、孤独、无依,所以,能力和学识对于你比什么都重要,人生是很现实的,你懂吗?忆湄?”

我望着他,慢慢的点了点头。我懂了,懂的比他告诉我的还要多。是的,我穷苦、孤独、无依,所以我更要充实自己,更要在这粥粥众生中谋一席之地!我回转头,缓缓的走进室内,跨上楼梯,沉思的向我自己的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我愣住了,罗太太正站在我的房内,仰视着墙上那张我和妈妈爸爸同摄的全家福。她的头发整齐的梳着髻,一件白色长裙飘然的披挂在她瘦骨支离的身子上,微仰的头和定定的眼神,有棱角的尖下巴和秀气的颈项……整个的人和姿态,都像一座蜡像馆陈列的蜡像。

我走进屋内,关上房门。我的关门声惊动了她,回过头来,她呆呆的望着我,有如我是个突然撞入的陌生人。

“罗伯母。”我对她点头,微笑。

她继续凝视我,默然不语,我走到她身边,也望了望那张照片,解释的说:“这张照片是我六岁那年照的。你看我的样子多滑稽,是不是?妈妈常说我小的时候长得像只猫,有一张猫脸,就是没胡子。”我笑了,但是她没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