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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月6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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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盘重重的落在床头柜上,牛奶杯子在盘中跳了一下,跳出托盘而跌碎在地上,在玻璃杯破碎声中,我看到那四散奔流的牛奶,也看到比牛奶的颜色更白的中枬的面色。我一惊,忽然间醒了过来,迅速的离开了罗教授,我坐正身子,惶然的喊:“中枬!”

他站在那儿,恶狠狠的凝视着我,如果眼光能够吃人的话,他一定已经把我吃进肚子里去了。我从没有看到过这样地一对燃烧而愤怒的眼睛!他使我震慑住了,我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怎样能告诉他,罗教授所给我的感觉?不是爱情!不是男女间的感情!是超乎了这一切感情上的感情!就像我宠爱小波,嘉嘉宠爱她的花……罗教授宠爱我!是纯正,自然,而深刻的一种感情!我能体会,我能接受,而我无法解释!

“忆湄,”中枬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像两个钢锉子磨出来的那样坚硬生涩:“你这个三心二意,无情无意的东西!”我听到他的牙齿磨出了声响,我看到他嘴角边的肌肉抽搐抖动……而我错愕着无法出声。

他走近了我,把一只手重重的压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还没有弄清楚他的意思之前,他已握紧了我,几乎将我的肩胛骨握碎,他猛烈的摇撼我,摇得我头脑昏沉,神智不清,他嘴里沙哑的,胡乱的嚷着:“但愿我能杀死你,弄碎你,把你烧成灰,磨成粉!你这个善变的、无情的、可恶的东西!你没有人心吗?你……”

“停住!中枬!”罗教授猛的大吼一声。

中枬真的停住了。我喘了口气,拂了拂散乱的头发,这才能看清中枬和罗教授。我看到罗教授的大手掌压在中枬的手腕上,以权威性的眼光盯着中枬,脸上带着种凛凛然的神情。而中枬双手握着拳,眼睛狂怒的瞪视着罗教授,那对充血的眼睛看起来是可怕的,一瞬间,我竟恐惧他会对罗教授挥去一拳。

但,他显然也在用尽全力去克制他自己,喉咙上的大喉结上上下下的蠕动着,好半天,他才从齿缝里迸出了几句话:“罗教授,我一直以为你是有人性的,现在才发现你是个名副其实的老怪物!”说完,他举起手来,用力一摔,摔脱了罗教授的掌握。回过头来,他再狠狠的盯了我一眼,说:“忆湄,我总算认清了你!”

转过头,他大踏步的向门外冲去,望着他从门口消失,我觉得心中猝然一痛,不禁翻身下床,想追向门口,嘴里大喊着:“不要!中枬!”我的脚尚未复元,接触地面的一阵痛楚,使我跪倒在地下,我狂叫着:“中枬!中枬!中枬!”

房门“砰”然一声巨响,中枬头也不回的走了。我扑倒在床上,把脸埋进棉被里,痛哭了起来。我哭得那么伤心,以至于不知道罗教授是什么时候走的。等到我哭停了,而抬起头来,房间已剩下我一个人。地板上,片片黄花的花瓣,被窗口吹进的秋风斜扫着,我睡袍的下摆正浸在洒了一地的牛奶中。仰起头来,我看到墙上那张全家福,母亲正俯视着我。喃喃的,我问:“妈妈,你给我安排了怎样的一份命运?”

§第十一章

中枬三天没有进我的房门,这三天我不知道怎样度过的。清晨,我睁大了眼睛,等待着门柄的转动声,而每当门柄转动,我心脏狂跳,眼睛因期待的瞪视而变得酸涩,门开了,永远是捧着一束小雏菊的嘉嘉!不知何时,嘉嘉认为帮我换花和喂小波成了她的工作,她固执的做这两项事情,绝不允许彩屏插手。

嘉嘉离去,彩屏捧来早餐,对着牛奶杯,我瞠目凝眸,无法咽下一口,却让眼泪滴进杯中,溶化进牛奶里。皜皜的推门而入,常引起我一阵错觉,等到看清楚了,失望使我五脏绞紧,热泪盈眶。

直到此时,我才了解了自己,真真正正的了解了自己,在我身边的两个青年中,我对中枬的感情胜过了皜皜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但,中枬却不走进我的房间,不聆听我的解释,不体会我的深情!这使我在深切的失望中,还揉和了更多的痛心和恨意。恨他的固执,恨他的主观,恨他对感情方面的颖悟力那么低微!

第三天的黄昏,皜皜走进了我的房间,往我床缘上一坐,他审视着我,对我咧嘴微笑,他看来永远那样乐观和洒脱!

“好了,忆湄,”他说:“你已经眼泪汪汪的望了三天了,你还预备为那块木头浪费多少感情?嗯?”

“木头?”我不解的说。

“嗯,木头!我指的是徐中枬!告诉我,忆湄,他到底有什么让你倾心的地方?他只会长篇长篇的说大道理,要不就像个书呆子般埋在各种书本中。他有什么好处?说实话,他赶不上我的十分之一!忆湄,你如果爱他,还不如爱十分之一个我好些!”

我噘噘嘴,没说话。

“你看,我跟你算一个账,”皜皜大模大样的说:“你就可以想清楚了。徐中枬只抵得上十分之一个罗皜皜,那么,假若有一个罗皜皜爱你,不是等于有十个徐中枬爱你了吗?”

我噗哧一声笑了,这算什么谬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从来没听说过比这个更荒谬的譬喻法!他看来非常之开心,注视着我的眼睛,他神采奕奕的说:“你总算是笑了,忆湄,你十分傻!和我在一起快乐?还是和徐中枬在一起快乐?他只会用许多大道理来圈住你,何曾用一点心机来使你快乐?忆湄,你怎么选择的,有时候我觉得你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但在爱情的选择上,你实在是天下最笨的人!”我继续保持沉默。

“好吧,”皜皜握起了我的一只手,用理所当然的态度说:“我今天想了想,考大学对你完全是不必要,我又不会让你出去工作,对一个妻子而言,还是不兼作职业妇女为妙,我要你守在家里,然后我宠你,照顾你,你所要做的,只是尽情的欢笑和享受!这些,大学的课程里都没有!”

“你在说些什么?”我蹙眉说:“我一个字都不懂!”